草草中餐之后,整个马队排成了“品”字阵型沿着岸左广袤的草原,风驰电掣的一路北上而去。
秦冲告诉我,前方就是泅水渡河的浅滩了。
渡河之后,会有直通长安的秦汉驰道,驰道两边都是人烟稠密的城郭乡村。
所以北地的胡贼向来都是以大河为界,一旦他们的猎物跨过了大河,他们就不会再骚扰追赶了。
因此现在是姑臧城以来最危险的时刻,尾随而来的那些马贼随时都会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
说话之间,原本分散的马贼已经在前方慢慢的集结了,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足足有几十人之多,出鞘的弯刀在阳光之下发出了森人的蓝光。
外公对我们的马队进行了重新编排,所有驮货的马匹由少数几位年老体弱的伙计负责看护,沿着河岸行走,一有机会就马上过河。
其余的青壮人马则全部守在了外围,随时准备迎战来犯的敌人。
“兄弟们!出刀!”外公大吼一声抽出背后的长刀,如同身经百战的将军一般打马跨出了队列。
伴随着他的吼声,我们不约而同的拔出各自的弯刀佩剑,抬手举向空中。
“杀!”“杀!杀!”马队中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那一刻我的血液简直要沸腾了,满腔的英雄之气喷薄而出。
那些欺软怕硬的马贼草寇那里见过如此阵势,以为当年的“冠军侯”、“飞将军”又回来了,所以还未交手就作鸟兽散。
孙子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路中的草寇与我们这些途中的商贾都是为了趋利而来,不像邦国之间的争斗,非得来个你死我活。
用爷爷的话说就是凡银钱货物能够解决的问题,绝不诉诸武力,即为破财消灾。
而对于眼前这些杀人越货、既要买路钱、又会害人性命的胡地马贼。
只可示强不可示弱,如果真敢来犯的话那就以命相搏。
威武不能屈,舍生而取义也!
看来从北地这条便捷之路渡大河南去长安,真不是普通商队可以走的。
今日如果我们是一群老弱之众或寻常的商贾路人,肯定会有钱财散尽、生死未卜的灭顶之灾。
以前在“清风泽”时经常听到路过的客商慨叹,行商难啊!
抛家舍业的走过万水千山,豺狼虎豹、冰霜雪雨、酷暑严寒、餐风宿露自不必说,还有官家的敲诈、路贼的勒索、行市的变幻。
世人只见到如我们清风泽这样的商家家财万贯、良田美宅、锦衣玉食,又怎会知道其中的万般艰辛啊!
今日的险象环生让我明白,这种跨江跨河的长途买卖,真不是一般本小力薄的平常人家可以为之的。
那种在商路之上流传甚广的一位柔然国少年孤身一人来到长安,平安带回十驼丝绸而一跃苦尽甘来的故事,只是万中无一的神话。
要远途行商就要做爷爷这样的大商家!
有足够的实力雇取百十位彪悍忠诚的少年做伙计,最好还要有外公这般能够万马从中取敌枭首级的绝世高手做领军的护卫,才能确保途中的万无一失。
等所有的马贼尖啸着消失与草原大漠深处的时候,回头看时,驮货的马队已经安全的抵达大河的对岸。
我们这才刀剑入鞘,首尾相连的趟过了冰冷的大河。
一阵阵北地的冷风吹来,我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颤,这才发现,原来身上的衣衫早已从内到外,完全的湿透了。
有河水拍打的缘故,但更多的则是刚才激情亢奋之时流下的汗水所致。
所有的马匹全部来到大河的东岸之后,为了稳妥起见,稍作休息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往东南长安的方向狂奔而去。
在当天的太阳落山之前,我们终于逃离了河滩的草甸,进入到粟稷遍野的农区。
有人烟的村落慢慢多了起来,无边无际的阡陌田野上,一片火红金黄的颜色,北地的秋粮成熟啦!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条往南延伸的宽阔马道,夯土为面砖石为边,马道的两边长满了无数棵冠盖如林的参天古木。
在晚霞的雾霭之中,我们还能隐约看到由东方而来的巍峨长堑如巨龙一般扎入了大河之中。
过了长堑之后就是富饶的八百里渭水关中了,那时我们才算完全摆脱胡地马贼的纠缠。
阳关主事王清远义兄开具的通关文牒果然有效,长堑关卡的军师稍加查验之后,就非常恭敬的把我们的马队放进了关内。
当然为长远计,必要的孝敬是肯定要有的。
玉石带扣、腰坠之类的小件,在我们这些来自玉都之人的眼里就是平常的石头,而这些军士却如获至宝般的欣喜若狂。
进关之后,路边揽客的老店伙计已经认出了爷爷他们,于是欢天喜地在前面引路,把我们的马队带进了他家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