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攻上去——”毛老大怒吼道。
必须在对方弓箭手反应过来之前,与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进行肉搏之战!
两艘船上,同时飘起一条条钩索。
卟卟的密集声响过后,钩索各自钩在对方的船上。两船之间,被搭起一座交错的索桥。
船只被这些索桥拉得咿咿唔唔地呻吟着,不少已经撞裂的船板挣扎着被撕开,挤挤挨挨地落入海中。
“杀啊——”
怒喊声中,两边同时飞起一堆的海贼,向对方船上扑去。
有人安然落在甲板上,有人扒住船沿努力地向上翻着,有人则闪避不及直接在半空中相撞,双双落入海里。
毛老大放眼一扫,后脊背上突然冒出阵阵凉意。
零丁军的贼众,不仅没有减少,还个个生龙活虎,根本不见有人受过伤的模样。
上当了!
为什么?
是哪里出了差错?让自己的谋划出现如此严重的失误?
大意了……
毛老大已经来不及去认真的分析与思考。
大敌当前,进则生退必死。
“杀过去!给老子宰了他们!”毛老大狂啸着扑向来敌。
平日里几乎从不动刀枪的毛老大都发飚了,其他贼众士气为之一振,嗷嗷地叫着各自杀向敌贼。
零丁军的弓箭手,成为最先被攻击的目标。
双方人数相当,战力基本持平。两艘船转眼便化为两个战场,两批海贼捉对厮杀。
看着一瞬之间,便被威波军海贼缠住的手下,熊将军脑中同样的闪过一阵悔意。
他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计划在威波军与甄鑫双方冲突之后,捡个现成便宜,却竟然与威波军撞了个正着。
他更没想到,一向见到自己便退避三舍的威波军,这一次却如同吃了错药一般的发起疯来。面对自己战船的冲击,不仅不闪不避迎头相撞,更是直接跳帮与自己短兵相搏。
以至于零丁军最大的弓箭优势,荡然无存。
这还是那支印象中的威波军吗?
出什么事了?
难道说,这是姓甄的那一伙人联合威波军给自己下的套子?
大意了……
熊将军长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心底平静下来。
料敌有误,船只受损,先不说这昂贵的维修成本。就论当前的短兵相接,就让熊将军生出一丝的退意。
不是他怕死,而是零丁军,再也死不起了。
十余年来,数百个老兄弟,如今十不存一。
死一个,就永远地没掉一个……
而对面的这些海贼,只要他们愿意,损失一个,可以立即补上个。
与这些人兑子,太不值得!
……
“你之前,跟那个熊大认识吗?”仰卧在船头,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看着已是灰白色的夜空,甄鑫随口问道。
“嗯,以前见过……”陈开回答得有些犹豫。
甄鑫似乎没听出他语气中的纠结,眯上眼睛,喃喃地说道:“你说,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陈开沉默片刻,说道:“崖山战败后,熊将军聚集了一些不肯降元又无处可去的故宋将士,凭着一艘幸存的战船,落岛为寇,在南海海域四处飘零。因此,自称零丁军……”
甄鑫点了点头,说道:“也算是忠良之辈,为什么我看他们混得好像很不咋样?”
见甄鑫没再追问自己为什么会与熊将军认识,陈开暗暗地松了口气,说道:“公子,现在已经是大元国的天下了。”
“是啊,大元国的天下啊……可是我就不信没有心怀故国之人,与他们一起反抗蒙古军队?”
“早些年,还是有的……”陈开缓缓说道:“可是,海贼的身份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召来的人大多良莠不齐,甚至有些人因为熊将军不让抢劫百姓而对其不满,乃至向官府告发。”
告发?
甄鑫叹了口气,哪个年代都有五十万啊!
“那些年,零丁军发展过快,但也因内部混乱而遭到重创,一蹶不振。自此之后,熊将军便不再随便招人入伙,甚至连曾经的宋国将士也被他一样的拒之门外。”
这是有些矫枉过正了,看来这位熊大脑子不会很好用。
纯武夫一个!
“话说这片海域直通南洋,贸易量巨大,随便拦个大船,就够发财了。为什么你们这些海贼,会活得这么难看?”
“要有抢劫大海商的实力,谁还愿意去做海贼?”
“此话怎讲?”
“至元二十二年,元廷开始在广州正式设立市舶司以管理海外贸易。但是,当政的中书右丞卢世荣推行官本官船贸易。就是官府出钱造船,提供贸易本金,选派商贾出海贸易。”
甄鑫一怔,元朝这么先进吗?这时候就有国营控股公司了?
“所有海外贸易商品,必须由官府收买。除此之外,贸易所得,官府得占七成,商贾只余三成。”
这是在贸易吗?
是在抢钱啊!
甄鑫啧啧而叹。
“如此,使得有资格出海贸易的人,只能是那些背靠权贵的海商。普通商人,连出海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南下贸易了。”
这样啊……
海盗们打得过的海商,不能出海了。剩下的都有官方背景,普通海盗根本对付不了。
“那,威波军我看就活得不错啊。”
“他们,我估计应该是背后势力在支持。”
官匪一体?
“这片海域,自从有了海商,海贼便随之出现。海上行船碰到海贼,无非是花点钱消灾,一般的海商也都能接受。可是威波军做事,毫无底线。对于偷偷出海的小海商,不仅要钱要货,还要人要命。”
“而且,这些人是真正的强盗,时常出没于沿海一带,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陈开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样的无恶不作的盗匪,你们几个还跟着他们混在一起?”甄鑫睥睨道。
“我,不是……没有……”陈开嘀咕着,还是放弃了辩解。
自己随着菜帮,与威波军的海贼一同出现在甄公子居住的那座小岛上,这到哪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说威波军了,对他们实在没啥兴趣。还是继续说那个熊大……”
陈开刚松了口气,紧接着却是一阵的烦恼涌现。
在这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面前,为什么自己总会莫名的气短与心虚?
似乎总有一丝不挂地被看个透彻的羞耻。
“熊将军在你们业内,风评如何?”
业内?风评?
陈开沉思,字斟句酌地说道:“此人出身军伍,久经战阵,尤其是对于海战,更是熟悉。”
“真的?”甄鑫眼睛一亮。
“只是……”
甄鑫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