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逃就逃吧,你自去李良处领罚十鞭便是。”纪泽淡淡道。如今情形,横桑几人走脱对血旗营并无影响,他本也没打算难为他们,只是横桑这般离去委实令他不快。
“对了,大人,横桑临走之前曾让卑下向大人带话,说是不忘大人不杀之恩,并提醒大人,段乌根乃段务勿尘亲弟的唯一子嗣,其父昔年为救段务勿尘而战死,此番血旗营令其重残,甚或身死,段务勿尘必然震怒,报复将不死不休。”那宪兵临走之前,又补充道。
纪泽眉头一皱,段务勿尘他懒得多想,他血旗营与鲜卑人早就不死不休,不在乎再多段乌根这笔血债。他所疑惑的是横桑此人,彼此虽不完全信任,也算相处不错,为何其人一边不遗余力相助自己,甚至直接助战,一边却又处心积虑趁隙逃走呢。
其人应当明白,自己没必要对其过河拆桥,除非其人做了什么坏事心虚而逃。
不对,坏事!纪泽豁然一震,蓦的想起傍晚横桑应对段乌根一行入营要求的时候,表现得未免太过低劣。以其几日来的诸般表现,不该那么脓包,莫非是他故意引发此战?纪泽脸色阵青阵白,心中苦涩不已,终是察觉自己似乎被横桑摆了一道...
这时,李良带来审讯结果,是两条消息。其一,段乌根率兵前来周家庄园,纯属事有凑巧,与蒙面女无关。其二则是个好消息,房子县的鲜卑驻军随段乌根来了大半,皆折损于周家庄院。如今该营只有三十余鲜卑人留住,那里还有段乌根十余日大肆洗掠的缴获,钱粮物资不计其数,更有被掳百姓四五百人。而且,那处营地正卡着房子县的一条入山通道,取下它便可逃入太行深山。这样一来,血旗营下一步的目标立即明确,庄院一战也就更有意义了。
亥时四刻,血旗营结束了战后清理与人员修整。在一众百姓的帮助下,战死者的遗体已被掩埋于庄外小树林,伤者则悉数被救护处理,由众多临时担架随队运输。乌桓军与鲜卑军没少准备外伤药物,倒是帮了血旗营一把。同时,新缴获的鲜卑兵甲,以及大量马肉干粮,也被新缴的百多匹战马背携,将与上午备好的物资一道随军带走。多余的钱粮,则被分配给了一众百姓,以酬谢他们近来的相助。
寒风萧杀,血旗猎猎,周家庄院西侧,小树林外,血旗营整装待发。三百人齐齐肃立,面向新墓方向,默哀致敬。飘扬的血色披风,映衬着一名名血旗军卒,挺立如枪,沉默刚毅,兵甲铿锵。庄院恶战固然伤亡良多,却也浴血涅槃,令他们成为真正的战士。
“出发!”纪泽一声令下。众军卒蓦然上马,有序驰离。骑卫队与尖峰队突前先行,方向西南,余者护着伤员物资,于后方稳步跟随。渐行渐远之际,纪泽不禁回望庄院,目光冷冽。那里,有他留给幽并联军与赵郡百姓的一份厚礼。
次日上午,元氏县终于得到了有关周家庄园的消息。恰似总晚一步的港警,一干官员由百骑郡兵护卫,小心翼翼的赶来案发现场,从而目睹了令人惊悚的一幕。就在庄院门外,三百多鲜卑尸体被整齐码放,形成一座“京观”,最顶的一具,正是一脸惧色的段乌根。京观上方,插有一面血旗,正迎风猎猎。而在京观旁的院墙上,更用鲜血书有两行大字:“暴虐者,铁血可毙;良善者,自强方安!”
唏!目击者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无不面色发白,双股战战。回过劲来,一众人皆面面相觑。这血旗军究竟想怎样,杀了数百胡骑不算,还将之摆成骇人听闻的京观,这是震慑,也是挑衅啊。而所谓的自强方安,岂非蛊惑泥腿子们自行其是,武装自卫嘛,置官老爷们于何地?眼见胡蛮抢饱掠足,不久就撤了,血旗军还如此多事,分明就是惹祸精啊!
消息不胫而走,顿时轰动赵郡,乃至河北之地。百姓们惊愣血旗军手段残酷之余,无不拍手称快,更有许多走投无路者大受鼓舞,决心以暴制暴,武装自卫。便是不少大族豪强,也在这则消息的影响下,着眼于组练名团,结寨自保。深受战乱荼毒的河北百姓,更早更清晰的开始直面乱世,算是纪小蝴蝶如今所能扇起的最强风,而血旗军的大名,籍此也进一步喧嚣尘上。
当然,幽并联军,以及各地的绥靖官府,就很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