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并不宽阔,奔来逃骑与追击骑卫的纷纷落马,顿时完全堵塞了血旗营的追击。而敌骑的速度很快,堪称来去如风,转眼便远远离去。待得愤怒的血旗骑卒清开道路再欲追击,敌方骑队已经消失于茫茫暗夜,仅剩几不可闻的哒哒蹄声。
“停下,别追了!”也就此时,骑卫队率汤绍沉声令道。前方的骑卫队只得按令勒马,却纷纷看向汤绍。而这稍一耽搁,远方马蹄声也很快消失,彻底失了敌骑踪迹。
“汤头,你这是何意,难道我血旗营就这么白吃闷亏吗?”身处后队的纪泽见势不对,顿时大急,忙催马上前,冲着已经下马的汤绍怒问道。
然而,汤绍却未理睬纪泽的责问,只管蹲身抓住一名落马军卒的手,却是刘大脑袋。顺着汤绍的身形看去,纪泽心中一紧,这时,他才发现刘大脑袋竟然躺倒在地一动不动,难道?身处后队的他先前分明看见,刘德(刘大脑袋)在中箭落马前,正伏身马背,且作为什长还身披铁甲,怎么着也不该命中要害的呀。
不及多想,纪泽连忙滚鞍下马,抢步赶至刘德身前,却见其脖颈上竟已开有一个窟窿,鲜血正从其中汩汩涌出。而刘德正张大嘴巴一开一合,似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来,只有不断溢出口角的血沫。看这情形,显是不活了。
纪泽脑中顿时嗡的一声,他一把推开刘德身旁的军卒,蹲身抓住刘德另一只手,眼中已是模糊一片。猛一甩头,纪泽勉力控制眼泪,迎上刘德逐渐黯去却死死瞪着的眼睛,他心有所动,连忙泣声许诺道:“兄弟,你放心,今冬我将南下省亲,顺路一定接上你的弟弟妹妹。日后,他们便是我的亲弟妹,纪某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他们受苦!”
刘德父母早亡,家中仅余一弟一妹,这一点,继承纪虎记忆的纪泽自然知道,而他的承诺显然也点中了刘德的心坎。只见刘德脸上泛起些微笑意,嘴巴也不再拼命张合,眼睛缓缓闭上,终是脑袋一歪,杀手人寰。
刷!纪泽再也无法控制,眼泪滚滚掉落。这不光是同袍牺牲之故,更有好友陨落之伤。或因刘德一根筋值得信赖,或因其为纪虎故友,在这骤然落身的西晋,他堪算纪泽交情颇笃之友。人有亲疏远近,纵然血旗营之前不乏伤亡,但对纪泽而言,刘德身死带来的悲痛尤甚。而且,其猝然死于一场莫名其妙的冲突,也令纪泽更为深切的体会到乱世人命之轻。
“哎,难道汤某就不想报仇吗?只是黑夜路生,对方亦是薏仁霜马,且骑**良更胜胡骑,以我军骑术,便是配有鞍镫舍命追击,最终可能追及者也不过二三十人。”汤绍长叹一声,眼角挂泪,满脸悲切,这才憋闷的解释道,“统领大人不妨看看阵亡弟兄致命之处,便知追及缠战者将是何结果了。”
身为一军统领,纪泽很快控制住自身情绪,闻言看向其他几名落马者。此时已有军卒点起火把,借着火光,纪泽凛然发现,六名堵住官道的落马者,除了那名恰好被惊吓落马的年轻女子,其余五人中箭处不是前后心,便是脖颈,皆已丧命。百步穿杨,概莫如斯。
更令纪泽骇然的是,刘德身畔的那批战马竟然也已毙命,一根箭矢穿透了它的颈部,一想便知刘德同样死于这根羽箭。纵有马力加成,八十步外一箭贯马射人,有此臂力,有此准头,敌方那名射箭之人的箭术,究竟多厉害,而他的近战,又该有多强?这样的人,怕是所谓的暗劲巅峰高手,恐也不是对手吧?
不止于此,双方相对而行,从彼此发现到敌方撤离,奔马之上不过几个呼吸时间,敌方便能通过射杀逃亡者与驰援者,恰如其分的阻塞了官道,杜绝了血旗营贴近围攻的可能,从而轻松避免了寡不敌众的劣势,得以扬长离去。这等临阵反应,这等果决执行,纪泽自认,至少目前的血旗营与他纪某人是望尘莫及的。那么,这群所谓的劫匪及其为首者,究竟是何方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