茌山脚下,师家山庄,石勒骤遇突袭,话诱纪泽却冷箭无功,旋即临机决断,兵分两路,调虎离山,竟于刻不容发间在后院制造了一个驱马逃跑的空档。只可惜,作为他这一世的宿敌,纪泽对其高度重视,及时发现不妥,令石勒的临机策略未尽全功,甚至弄巧成拙。本指望抽冷子逃出庄外的十八骑主力,愣在出院前便接受了一拨箭雨洗礼。
“嗖嗖嗖...”流矢横飞,人喊马嘶,石勒一众十余人冒着箭雨,驰马疾奔侧门,不时便会有人马中箭,更有人马栽落于地。百人级的箭阵团射,可非个体高手所能轻松对抗,更何况这些人本在安寝时遭遇突袭,能反应至此已属彪悍,又何来机会披挂铠甲,便像石勒一般寻得遮挡的也不过半数。
待得石勒骑着屁股开花的宝马窜出侧门,十数名意欲跟着他驱马逃离的十八骑铁杆,只剩六人还跟在身后,且人人马匹带伤,至于另外几名带着护院遁入后山的铁杆弟兄,估计也没个好。不用想,这帮骤然夜袭的家伙虽然藏头露尾,但看其组织纪律,绝对是精锐军卒无疑。这到底是哪来的一群变态大头兵,对付他个小小马贼,对付这点人手,竟然出动不下三百之多,有病吗?
石勒这个心痛,哗哗的滴血,他的“十八骑”,十八位铁杆兄弟,可是他这两年费心费力费感情才聚拢麾下的精英,最次的也有三流高手水平,任一人放到草原部落做个百夫长都属屈才。可不到一刻时间,他们就在一群武艺平平的大头兵手中纷纷折戟,死得跟个普通的阿猫阿狗毫无二致。
愤恨郁结,可不待石勒放些狠话,两侧道上已有数十骑兵夹击而来,伴以先声夺人的嗖嗖羽箭。郝勇那极其嚣张的声音从奔骑中传来:“兀那胡狗,莫要逃了,留下来与你家爷爷我大战三百合!”
“我...卧槽...”石勒这个气啊,愣是不知该骂些什么。对方看来二流高手都很勉强,竟然要与他大战三百合,虎落平阳被犬欺说的就是这种吧。恨归恨,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石勒理解得一点也不比纪泽逊色,他一手挥刀,一手舞动案几面板,边挡箭边四下逡巡。
出了后院侧门,前方是高低不平的田坎,并不利于战马疾驰,左右则是随着响箭源源夹击而来的对方军卒,后面的追兵也绝不会太久,蓦的,石勒眼前一亮,身体反应几与大脑同步,双脚一点马腹,他的爱马已经加速,在对方军卒完成包夹之前,向着田坎间一条溪渠直奔了过去。
溪渠原本积水泥泞,怎奈天寒地冻,渠底早已冻为冰坨,兼有杂草网布,马蹄踏上去却是平坦之极。一边招架着根根流矢,一边顺着溪渠纵马狂奔,石勒总算逃出了敌方的箭雨覆盖,再一回头,得,十八骑仅剩三骑还在追随。而在他们后方,敌方依旧不依不饶,那个不知死活的夯货正带着一队骑兵紧追不舍,更郁闷的是,追兵竟是一人双马,这是不死不休的节奏啊。
石勒怒了,丢掉案板,收起钢刀,取出本就挂在马上的一套弓箭,转身便是连珠三箭,紧握弓背的左手接连抖颤,三支羽箭已经电射而出,带着咻咻锐鸣,分射后方八十步外的三名突前追兵,其中的第一支最劲的,便是向着不时叫嚣的郝勇。
“铛!”“铛!”“铛!”三声金铁交鸣几乎同时响起,石勒差点下巴掉地。因为,射向郝勇的羽箭竟被郝勇用枪挡开,第二支箭则被对方军卒用铁盾架住,似乎他们一直在等自己回身射箭。总算第三支箭的目标军卒更菜些,箭矢射中了他的胸膛,怎奈一名普通骑卒的罩衫下竟也身穿铁甲,箭矢再劲,射穿铁甲之后,也只能射伤而非射杀呀。
那一刻,石勒很有一股停下问问的冲动,藏头露尾的厮鸟们,你等是否故意,专门等着某家放箭嘛,针对某家不成?当然,他若那么问了,后方的郝勇等人定会负责任的告诉他,恭喜你猜对了,咱们纪大当家来前专门交代过,咱们要注意防备你等的曼古歹,前来的途中还做过演习呢!
“我...我去你等八辈祖宗...直娘贼,彼此有这么深的仇嘛,还叫不叫人活了...”终于,石勒骂出了这两年来的最强音,直抒胸臆,荡气回肠,痛快淋漓,声震旷野。他已快记不得上一次如此郁闷愤怒加痛恨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两年前被并州军用大枷锁套着卖往冀州的时候吧。得,怒归怒,前方已是官道,继续逃吧!
“我...我去你匐勒八辈祖宗...直娘贼,这都能让你给逃了,还叫不叫人活了...”庄院侧门,纪泽乘骑大黑,骂骂咧咧的追出,紧跟着郝勇率领的那队骑兵。看其愤怒之态,绝不亚于受害人石勒。在其马后,没忘再拉一批备马,再后的则是剑无烟与第二队的近卫,同样是一人双马。至于庄院清剿,纪泽草草交代两句,便丢给张银负责了。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深夜茌平的旷野上,展开了一场生死追逐。天大地大,但大冬天的平原地区,连河水都结冻了,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纪某人还就不信,这石勒能逃到哪去!更何况,他们十八骑虽然乘骑的都是宝马,怎奈之前多少都中了羽箭,起初逃得够快,更能拉开追兵一截,但时间长了,伤马的耐力也就逐渐耗尽,被血旗营的一人双马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大哥,我这马不行了,我回身挡一会,替我照顾家小!”逃有十余里,石勒身后,传来一声悲壮惨烈的断喝。却见十八骑中的呼延莫霍然调转马头,人马带着横七竖八的箭矢,返身杀向后方的追兵。
“噗噗噗...”呼延莫伏身马背,却仍躲不过追兵的箭雨连连,但这个胡人大汉浑然不顾腿脚乃至身躯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与追兵头前的郝勇马首相交,他才使出最后残留的全部力气,纵身跃离马背,连人带刀直扑郝勇。
“好汉子!”郝勇一声赞喝,出手却毫不留情,一枪直刺呼延莫的前胸。然而,枪是刺进去了,可再想抖手拔出却是不能,因为不躲不闪的呼延莫已用左手攥紧了郝勇的枪杆。面对呼延莫直劈面门的临死一刀,郝勇连忙右手一按枪身中部的机关,长枪瞬间一分为二,变为两杆短枪,这本就是郝勇长枪步战时的正常拆分,不知练熟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