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叹薄凉。
行善无妨,慈悲难耐却流亡。
苦作此间留宿客,兀自虚张。
人道早无常。
为恶难当,无杀无气更无伤。
明日贫僧成冢土,何以归乡。”
浑身是血的彭浩然捧着一张宣纸,一字一句地念着,待到一句话念完,竟气喘吁吁,像是废了很大的劲力似的。
背后多难双手合十,静静地待彭浩然念完,也不来干扰。
彭浩然念完了这首小词,说道:“大和尚,怎么?放弃了?”
多难顿了顿首,说道:“无碍。贫僧既答应了自己,便会做完。”
彭浩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您说,我还有救吗?”
多难静静地看了看彭浩然,说道:“今日……”
今日晨起,李戮还在整军,对面村子里便排出了百十号人,这百十号人列队站在李戮军前,也不强攻,李戮率军迎来,喊了几句叫阵的话,也没人回话。
过了一会儿,对面村子里走出一头灰狼。狼背上坐着一个精壮汉子,身着一身铁甲,手里还提拉着一柄鬼头大刀。
这汉子一出来,便挥了挥刀,叫道:“对面军里的,有谁敢来单挑吗?”
这话音刚落,列队地百十号人便齐声喊着:“猛郎君!猛郎君!”
声势震天,百十号人的呼喝竟令李戮这边两三千人都不敢作声。
这可惹得李戮心头不快,也不着精甲,穿着一身粗布短打便提着关刀踏了出来。
李戮踏出阵前,喝了声:“我来会你!”
那猛郎君却笑了笑,把手中鬼头刀一甩,斜插在李戮脚前,这才说道:“让个爷们儿出来吧,你还是好好等着做俘虏吧!”说着话,竟还带着这百十号人竟一起笑了起来,丝毫不把李戮放在眼里。
此人如此托大,那必然有过人之处,彭浩然在军中一念及此,便上前两步,准备拉回李戮,先派个人去探探虚实。
这边彭浩然刚迈开步子,那边李戮便忍不住了,猛地大喝一声,关刀一挑便把鬼头刀挑回猛郎君的方向,跟着自己左脚一点,整个身子便一跃而起,想着猛郎君飞去。
李戮这一跃劲大,竟比之鬼头刀还先到猛郎君头顶,人一飞来便举起关刀,借着下坠之势劈下!
那猛郎君不慌不忙,两臂交叉在头顶一架,“当啷”一声,竟架住了这柄关刀。李戮势大力沉地,虽说被猛郎君架住攻势,却一刀将猛郎君胯下的灰狼压垮,直陷进泥土地里。
李戮一刀劈过,便知这猛郎君两臂覆有精铁,这才收势,向后一个空翻落地,刚一落地,那猛郎君却猛然跳起,在空中握住鬼头刀便一刀斫来!
好大的威势!
李戮虽说女儿之身,但出手勇武,不让须眉,彭浩然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以势强压住李戮的,一时心内焦急,忍不住要上前助阵。
可彭浩然刚走出阵前,李戮二人便已战作一团,身影翻动,凭自己这手暗器功夫,实无把握能不误伤李戮,只得悻悻然站住,屏息看着二人相斗。
李戮二人在场中肉搏,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猛郎君靠着两臂精铁,像是两面盾牌一般,出手间大开大合,只在关刀临头之时才随意一挡。
李戮武艺精湛,出手势大力沉,加之辗转腾挪,身法迅捷,猛郎君也劈不到李戮。
二人相斗正焦灼之际,忽然那猛郎君一手拿住劈来的关刀,握住关刀一拉,李戮被拉得往前了半步,还未反应,猛郎君便探过头来一吼。
这李戮也是杀伐果断,平生靠杀人求赏度日的主,哪会是被人用吼声吓住的?
谁料这猛郎君瞪来,李戮便呆滞住了,电光火石间,对面村里一支箭带着破空声正扎在李戮左胸,箭尖透胸而过,李戮被这支箭带着还未倒地,便被猛郎君一刀斜着劈来,从李戮右肩直劈到左腹。
彭浩然虽未见李戮如何呆滞,但也看见了李戮是被一支箭暗害,对面竟然暗害!
这还了得?
李戮刚被一刀斜着劈过,彭浩然便带着军队冲杀进来。
那村子里人就算个个都有猛郎君一般的威武,但百十号人哪会敌得过两三千人的进攻,不一会儿便被冲破了防线,攻进了村子。
彭浩然跑过来扶住李戮,见李戮脸色惨白,已然昏迷了过去,更是怒不可遏,一撇眼看见李戮胸前插着的箭,木制的灰绿色箭柄,箭柄上还雕着金线,金线绕在箭尾,勾成了峥嵘地两个大字——“火舞”!
火舞,钟衣!
彭浩然见此二字,脑子里猛然浮现中幼时那一夜,那个罩着白色披风的七八岁少年。
“大丈夫死则死矣,哪有许多因由呢?不过,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新练成的一招绝学,我命名之为‘火舞’,这招之绝艳,定能让你瞑目啦。”
幼时杀身之仇,加上此时害得心爱之人生死不知,饶是彭浩然被多难和尚熏陶了这么久的慈悲之意,也是怒从心起。
“钟衣,你若不出来,我便将这里赶尽杀绝!”
一句话喊完,见村子无甚反应,便冲着军队喊道:“屠村!”
一句喊罢,整个人便率先一跃,直直落入敌村!
熟料埋伏突生,彭浩然一步跃下,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