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酒杯,楚昱又问:“未知少谷主因何会到这胡人的地盘来?”
洛倾鸿答:“倾鸿此次是受家师所托来此出诊,原本出诊结束我就该回药谷的,但我从病家口中意外得知,师祖三年前曾在燕州出现过,为寻师祖踪迹,我才在关北逗留了数日。”
楚昱点头表示明白:“原来如此。”
洛倾鸿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酒杯,然后看着楚昱满目真挚道:“殿下对倾鸿一见如故,倾鸿又何尝不是呢?若非此次出诊,我便不会来到关北;若非为寻师祖踪迹,我便不会在此地逗留,也就无缘与殿下结识。如此看来,你我之相遇,难道不正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吗?”
“哈!”楚昱畅快一笑,而后再度举杯:“来,为这份上天安排的缘分,干!”
洛倾鸿亦举杯:“干!”
两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好似连酒杯也为他们的一场相识而欢喜。
一杯美酒畅饮而下,随后换洛倾鸿发问:“未知殿下又是因何来到此地?”
一语问出,楚昱脸上的笑容转瞬凝结,缓缓放下酒杯,犹疑着松开酒杯的手都好似透露着不为人知的无尽辛酸,令见者不忍。
他抬起写满心事的脸看着洛倾鸿,有心倾诉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好似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堵在他的心头、卡住他的喉头,让他无法出声。
洛倾鸿见他欲言又止、痛苦纠结的模样,连忙摆手歉意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过问殿下私事的,是我逾矩了,倾鸿在此向殿下赔罪。”
洛倾鸿说完便端起酒杯自罚,一饮而尽,还将空酒杯亮给楚昱看。
楚昱却是看着洛倾鸿,眼中蓄起晶莹泪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沉重堵在他的心头,卡在他的喉咙口,让他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那是他心底无法向他人诉说的最深沉的痛。
在世人眼中,这个上天的宠儿有受宠的生母,有器重他的父亲,还有尊贵的家世和出众的才能,他该是幸福的,人生也该是受世人艳羡的美满,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位在外风光无限、身份无比尊贵的少年英雄,其实有着不为人知的酸楚和不幸。
一不幸者,嫡庶有别让他面对生母不能喊娘,只能认王妃为嫡母,将来更是连为母亲收尸埋骨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憾,也是悲!
二不幸者,即便他有心认亲娘,亲娘却自幼便拒他于千里之外,从不肯与他亲近,甚至连一个关注的眼神都不愿给予。听王府里的人说,林月娘从生下他的那一天起就再没看过他一眼,已长到十七岁的他从没穿过一件母亲亲手为他做的衣裳,也从没吃过母亲亲手为他做的一顿饭。
这是悲,更是痛!
三不幸者,比起母亲对他的冷漠、忽视、从不关心,更让他痛心的是母亲对他的恨。虽然母亲从未亲口说过,但他知道,母亲是恨着他的,因为他的父亲是强行将她娶进门的,致使她与丈夫、孩子被迫分离,他的出生更是被母亲视作耻辱的象征,母亲对父亲的恨有多深,对他的恨就有多深。
这不仅是楚昱之悲,今生之大不幸,更是他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