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恒轻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却突然大笑了起来。沈灵杰心中哑然,却看到他右手上的伤痕,这的确是刀伤无疑,从手心和手背贯穿而过,留下了两道不可修复的疤痕。
“可是,陈老先生,既然您出于好意救了爷爷,又为何会对我们沈家做出这样的约束呢?这三封信,深深的影响了我们沈家的三代人,若我不能学好真的本事,不能获得比‘意’跟好的兵器的话,我们沈家和筑剑山庄,就会成为江湖中的笑柄,你这样对我们又是为何呢?”
说这话时,沈灵杰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明显是有些发怒了。可陈一恒却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从他的表情中仿佛透漏着深深的倦意,对这段折磨了沈家和自己的往事,已经无力再去与人分说了。
沈灵杰看出他有要离去之意,便慌忙开口说道:
“请等一下,我从知晓这段过往之后,身心便饱受其折磨,我的父亲本想做个像爷爷一样的大侠,却被限制不得习武,心中满是心酸,我的爷爷和沈家后人,却因为比武中的意外和你一时的好心,而终生不能碰那把剑,将来到了那个时候,又叫沈家的人该如何是好?!”
说这话时,他已经有些哽咽了,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无法平静内心的波涛汹涌。
陈一恒听了这些话,却并不激动,他轻声细语的说:
“其实,这第一封信中的内容,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从来没有限制你们沈家的人触碰那把剑,这条要求也许是你爷爷自己定下的吧。”
“啊?!!!”
沈灵杰突然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
“其实我第一封信写的是希望你爷爷能退出江湖,因为当时的比试,作为善德门的执事,我是什么都不该做的,失了公平与公正,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陈一恒说完了这话竟默默低下了头,他还是没能将实话说出口,对他来说从那天之后,自己的人生便已没有任何意义了,三十多年都过去了,自己也行将就木,再争这一时的真假又有何意义呢。
沈灵杰有些想不通,困惑的开口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爷爷又为何要定下这样的规矩呢,而你又为何要限制我父亲学武,又要求我跟你学武?”
陈一恒面露难色,有些犹豫,含糊的说道:
“这、也许是因为他觉得这剑的杀气过重吧,我也不清楚,而你父亲,很抱歉,是我的错,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能在你身上做出补偿,对不起了。”
他忽然不说话了,沈灵杰也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在那里,沈灵杰是因为面前的老者——沈家的恩人,不惜放下几十年的尊严向自己道歉而有些不知所措,而陈一恒则是因为对自己此刻的虚伪与懦弱而无比自责。
没有办法,谁让陈一恒就是这样一个极度正直却又懦弱的人,对于他这样的人,注定会因为一次不可挽回的过错,而导致一步错步步错的恶性循环,从而将自己的一生,甚至别人的一生送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在这阴阳太极之地修炼了三十多年,却还是没能看透所谓阴阳的本质。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这是不可改变的真理,就算是再猛烈的日光下也有照不到的阴影,就算是再柔弱的水滴也有着穿石的刚强之力,而当一个人对真与善的追求过于苛刻时,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假与恶,便越发的危险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