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想吃糖葫芦。”
温小翠指着街上叫卖的糖葫芦串,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温东廷渴望地眨眼睛。
温东廷没好气地数落她:“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两颗大门牙都掉了,还想着吃糖葫芦,你能咬得动吗?”
“你说的,我是在换牙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要庆祝用甜甜的糖葫芦欢迎我的新牙。”温小翠睁着眼睛说瞎话,偏偏还说得一本正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温东廷,那模样又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就你歪理多。”温东廷毫不客气地嘲笑自家闺女,身体却很诚实地掏出钱袋子,给那卖糖葫芦串的小贩一块灵石,“给我最大的那串糖葫芦,对,要无核的,多裹点糖。”
心满意足地得到了想要的糖葫芦,温小翠牵着自己小父亲的大手,蹦蹦跶跶地走着。
“爹,我们要去哪里啊?”温小翠好奇地问道。
温东廷瞥了一眼知道自己大腿高度的闺女,道:“我在找给你治病的法子。”
“哦。”温小翠专心地舔着糖葫芦外面的糖衣,反应了半天才忽然抬起头,一脸的难以置信,“我得病了?”
温东廷低下头,按了按她的小脑袋:“这三年你都没发现自己始终没长个吗?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智商低下的女儿?”
温小翠不满地撅嘴:“这能怪我吗?我是你女儿,这智商肯定是随你。”
听到温小翠毫不犹豫地说出“我是你女儿”的话,温东廷忽而一笑,寒潭墨渊般的眸子,有一刹那的春暖雪融,他牵着温小翠又软又小的手,从喧嚣热闹的市井缓缓穿过,直至走到了人迹罕至的僻静医馆。
那医馆虽地处偏僻,但修筑得富丽堂皇,足有五层楼高,屋瓦皆是金色的琉璃,朱红色的柱子如山岳鼎立,每一个檐角处挂着好看的灯笼,但是左边的灯笼全是红的,右边的灯笼全是白的,仿佛同时进行着喜丧之事。
若非温小翠认得匾额上的“医馆”二字,根本就猜不到这里是个医馆。
“爹,这里好奇怪啊。”温小翠拽着温东廷的袖子,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温东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这里是专门给修士治病的地方,你乖乖的,等看完病我就给你买莲花酥。”
门口排着一长串的人,都在苦苦地等待着,温小翠本以为自己也要排在后面,然而温东廷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径直地走了进去,有小厮将他们认了出来,连忙引荐到了雅静的楼上。
“这人谁啊?这岭南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里,貌似没这号人物啊。”
“诶诶诶,他带着一个小女孩,杀气极重,难道是前些年在岭南杀出名来的那个魔修?”
“魔修?!这年头魔修不都被赶去岭南的大荒林了吗?”
“他不一样啊,我跟你们说,他可是……”
外面的议论纷纷依旧继续,不过温小翠跟着上了楼,后面的话也就听不真切了,只感觉自家爹爹着实厉害。
作为人人喊打的魔修,自家爹爹不仅敢光明正大地出来,他还敢插队!
温小翠被引着见到了一名老者,那老者的目光矍铄,仙风道骨,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皱起了眉头,指向了挂满白色灯笼的那条出口:“从死门那边离开吧。”
温小翠不太明白,转头看向了自家爹爹,发现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就连当初他被砍了十刀,都没有如此的苍白过。
“你先出去等等。”
温小翠被抓住后衣领子,被自家爹爹提溜着关在了门外,房门紧闭,她只能隐约听到一些威胁声。
“为什么救不了?”
“她之所以不能再长大,是因为魂魄缺失了足足一半,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迹!如今停下了长大,证明她留下来的另一半魂魄,已无法在支撑她的躯体,过不了多久,那另一半魂魄也会消散殆尽,魂飞魄散,无外乎如此。”
“如果我女儿真的活不了,那这医馆里的所有人也要陪葬。”
“你休得嚣张!”
温小翠听着门内的争吵声,她打了个哈欠,双手抱膝地坐在地上。
她不太明白自家爹爹和大夫的争吵,这世上的人总会得病的,得了病,有的人活下来,有的人咽了气,不是很正常的吗?
生生死死,来来去去,为什么要生气呢?
“这个孩子……”
顾云影蹙起眉头,温小翠的念头进入了她的意识里。
在这十年里,她一直都在看着温小翠和温东廷的相处,因为温小翠的念头更是能窜进她的脑子里。
她觉得温小翠这个孩子很奇怪,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似的嘻嘻笑笑,但是心底却有远超成年人的凉薄。
简直和她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时候,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温小翠?
没过多久,温东廷打开了门,身上又沾了一些血,脸上冷漠的神色若寒霜冷冽,他抱起了温小翠,大步地朝着布满红色的灯笼那条路走去。
完全不顾其他人的阻拦。
“什么生门死门,但凡有我在,阎王也收不走你!”
温小翠听到了自家爹爹在她耳边说的话,抓紧了他身上的衣服,听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语不发。
从医馆离开之后,温东廷就频繁地带着温小翠在外面游荡,找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法,始终都无法聚齐温小翠身上的魂魄。
而温小翠也越来越虚弱了起来,有时候就连被太阳晒了,都会中暑昏迷,温东廷彻底不敢让温小翠随着他出门了。
温小翠被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她得了嗜睡的毛病。
有时候一睡就三四天,有时候一天就要睡四五次,哪怕是强打起精神,也会在走路的时候,维持着走路的姿势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