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并没有讲究男女分席,凤翁三口及兰庭、春归五个人男女老少其乐融融,除春归和凤小郎外,另三人推杯换盏使用餐气氛格外热烈,春归惊觉凤妪原来是口才奇妙的,无论凤翁还是兰庭的话锋她都能接上,虽说谈论的都是室庐、花木、水石、禽鱼所谓长物,但言语间亦会带出不少典故,甚至把古时名人的韵事也如数家珍,广见博闻的程度让春归景仰不已。
又凤翁也完全不似普通男子,放纵老妻欢声言笑不说,还不忘表示赞赏之意,见春归完全成了老妻的小拥趸,他也是与有荣焉,探着身子问道:“你们一老一少谈得如此投契,想必春丫所求老婆子是一口应允的了?”
“什么所求?”凤妪看着春归。
春归却看着兰庭,半天也不见兰庭搭腔,才道:“我也不知我要求什么,只烦难着孝敬给家中二叔祖母的见礼,迳勿又道今日拜谒凤妪,只要求得一件珍物必定能讨二叔祖母欢心,可我却不知二叔祖母的喜好,全然没有头绪。”
兰庭这才道:“敝家二叔祖母素喜琴艺,早闻凤老夫人手中有续集古曲《酒狂》的琴谱,心向往之,只惜无缘一见求赏,要若凤老夫人能允内子抄誊琴谱献予尊长,亦算能了二叔祖母多年心愿。”
“原来是为《酒狂》。”凤妪笑道:“说来也是我有这幸数,蒙老师恩赐这一琴谱,并不敢担编集之名,佳曲清乐,当供知音共赏,你这意愿我是答应了。”
春归大喜,忙替凤妪斟了一盏酒,给自己也添了一盏茶,举盏道:“阿婆惠赐,本应酒谢,但我如今只能以茶为敬,不过迳勿可代为敬酒三盏,聊表谢意。”
兰庭被“连累”,他自己倒也情愿,很痛快便举起酒盏:“要若凤翁和阿婆有兴往京城小住,晚生虽无如此清静的山斋,闹市之中,幸得门庭雅洁一间室庐,届时再请来家中叔祖母,老人家也是早对阿婆琴艺之才仰慕已久,定能互为知音。”
凤翁是久经世事的人,立时也便洞悉了这番意愿背后的情由,高声笑道:“春丫可不能光谢我家老婆子,最当谢的人,我看正是迳勿,你又不能饮酒,得想一个别的谢礼才好。”
春归放下茶盏,不免发愁……欠的人情好像真有些多,上回答应的谢礼还没有着落呢。
“这回我可真不敢担这功劳。”兰庭却笑道:“阿婆分明是觉得和辉辉也算投缘,才连带着相信了我不会逛语,琴曲可赏知音,但万万不能将如此珍贵之谱随意给予俗贪之辈,阿婆与敝家尊长素未谋面,故而愿意惠赐全是因为爱屋及乌。”
春归怎能不知兰庭的心意?把功劳全推在她的身上,将来二叔祖母就算心里明白其中有兰庭的指点,否则春归怎知她老人家的心头所好,可想到是春归争取得凤妪的欢心才得古曲全谱,也必定会感受这番诚意和孝敬了。
她也不扭捏,又斟了一盏茶:“迳勿当然有功,谢是一定要谢的,先以茶代酒,谢礼日后再献。”
见一对小夫妻也是这样的亲近爽利,凤翁心中越发畅快,竟自己也连饮三盏:“老夫在山中住了数载,虽说前来拜访的人也不少,但大多都仍是为了功名二字,言谈无趣偏还装模作样,让人腻味得很,迳勿小友不错,你这媳妇也娶得极好,当得天作之合四字,我们也是有幸相识,明日老夫亲自下厨,好好整治一桌山珍河鲜,咱们大快朵颐再畅谈一日,待日后,老夫在山中住厌了,定是会去京城,届时迳勿可别忘了今日说过的话,老夫可会主动登门的!”
你来我往的客套话并未更多说,凤翁和兰庭转而就谈论起如何烹制美食,尤其今日凤翁亲口品尝了番椒的滋味,脑子里衍生出不少的想法,合盘托出和兰庭切磋,兴起时甚至喊着小孙儿在旁笔录,要不是今日已经没有合适的食材,指不定立时就要挽袖子下厨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