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夏不料意外横生,登时满面通红,顾不上穿鞋,光着脚站起身来,懦懦叫了一说:“大哥!”
青荷如蒙大赦,抱起木盆,便欲乘机撤退:“二爷!遵照您的吩咐,脚已经洗完,鞋子实在不会穿,只有劳您自己大驾。大爷二爷,慢慢聊,我先告退!”
聆春再观战局,不可置信,满地碎鞋带,一片狼藉,不堪入目,更是惊骇无极,陡然大怒:“鸣夏,实在欺人太甚!”
鸣夏一口恶气未出,反被聆春撞破,满心尴尬,一声反问:“大哥,我何曾欺人?”
聆春暴怒:“你算个什么东西?胆敢对人如此无礼?”倘若被大将军知道,大缘府你还呆的下去?
聆春根本不觉心下有愧,何况当着宿敌之面,被大哥横加指责,不由恼羞成怒:“聆春,我知你一心想做府尹,可能何至于官迷心窍?她不过龙大将军始乱终弃的小妾,值得你这样巴结?”
聆春闻言怒极,便欲跃身而起,好生教训亲弟。
不料,鸣夏此言一出,不待聆春做出反应,一向温顺贤良的青荷,勃然变色,下一时刻,双手一扬,一盆臭水破空而出。
鸣夏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连盆带水已经摔至脚下。登时,水漫金山,泼洒一地。鸣夏最惨,瞬间被溅成落汤鸡。
鸣夏暴怒,提脚便欲向青荷踹去。哪料刚一提气,足未抬起,只觉不可思议:呆荷之怒,远胜匹夫!
但见青荷,双手握拳,杏眼圆睁,浑身巨颤,虽是极力隐忍,依然杀气冲天:“你才是他的小妾!你生生世世,做人做鬼,做猪做狗,都是他的小妾!”
鸣夏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他之鼎鼎大名,早已传遍缘城。黑白两道均知,他素称“西蜀一横”,打起架来不要命。
可是此时此刻,鸣夏眼望青荷,只觉她浑身上下,爆发出无极的威吓,不可预料,不可抵挡。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心生如此恐慌。
聆春更不料青荷会有此举,更是诧异至极:“大将军是我西蜀战神,若是寻常女子,能嫁入将军府,哪怕做个妾室,已是荣幸之极,更是欢喜至极。她何至于此?难道传闻有误?”
青荷怒视半晌,再不多言,铁青着脸,飞身急转,奔出门去。
疾奔五鲤湖,跃身而入。身在水中,泪如泉涌,满腔愤怨再也不可遏制,奔流如长河。
她双手狠命捂住双目,只想将眼泪堵住,却是徒劳无功。泪水决堤之势,比暴起的喷泉尤胜。
穿越这一世,历尽多少饥饿、寒冷、病痛,受尽多少打骂、羞辱、嘲弄,她都不曾放诸于心。可是这一刻,她再也无力苦撑,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所有的伪装坚强,彻底垮塌。她从身心到意志,彻底崩溃。
她抽抽噎噎,几近窒息。那么多悲愤,压迫一双孱弱的肩膀。那么多伤痛,压榨她那瘦削的躯体。再也无力担当,再也无力掌控。
她伤心,她愤怒,她悲怆:“他已经把我打成重伤!他已经把我投入大狱!他已经让我生不如死!因何非要我在无尽羞辱之中,被一刀一刀凌迟?被一寸一寸切割?失去最后的尊严,在彻底绝望中死去?他究竟是何目的?当我是北鞑异族?当我是东吴奸细?他究竟是人还是兽?我便是北鞑异族,便是吴国奸细,他怎能如此凶残?他怎能如此卑鄙?”
心念阿龙,更哭的伤心,当机立断:“明日去找卓云,求他救护崖生。一切安置妥当,誓死也要离开西蜀,速回我的南虞。”
痛到极处,忽闻岸上传来人声:“怎么?把五鲤湖当成自家?如此自在?倒不见外!”
她闻言一惊,极速移开双手,睁开双目,但见岸上一个黑衣少年,浓眉大眼,傲然而立。
分明便是鸣夏,月光照射之下,他更显得格外高大。
待看清他怀中之物,她怒气陡增:那分明是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