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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天心时运不可测

相关的笔录卷宗全部呈入宫后,不过短短一天,宋欢的案子便已彻底了结。

经由天子亲自裁定,韩王宋欢,纵情声色,治下不严,以致发生命案,失了皇家颜面,罚取三年官俸,这笔钱会被用来安顿俞瑞的尸首,也就是举办葬礼等事,如果俞瑞还有亲人在世,还会赠予其亲人作为安家费,如无,便抽归国库。

另外,他还需亲自为俞瑞守灵一夜,诚心祷告,之后再去玄都观斋戒静心,总的来说,罚得不算重,赔点钱,其他做做样子就行了,也没人真的会去监督,整篇最重的也就是一句“失了皇家颜面”,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至于赵王府小公爷秦骏,带领手下公然殴打朝廷命官,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没有惩办降职,也只是罚俸而已,不过罪全让他府上那手下杜山给扛了,毕竟他只是奴籍,同样的事,落在秦骏身上不算什么,落在他身上就是大罪,挨了好一顿板子后,又关进了大牢,也不知以后有无命再出来了。

至于丁忠的死,莫说朝廷了,就连秦骏这个少主人也只当真是这个废物喝多了,失足掉进河中淹死,并不打算追查什么。

罚了宋欢和秦骏后,就连花月楼也未幸免,倒没拆除,用现代话说,就是停业整改,与案子相关的人,一个疯掉的鱼幼微被送去了城外的“咸宜观”做了尼姑,连累郑晴儿也挨了顿板子,不过好歹是捡回条命,还有相关等一干人,也都挨了板子,以示惩戒。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那首由宋琅告与俞瑞,用来讨取鱼幼微欢心的《菩萨蛮》也成了绝唱,想来必将会与此事一起流传下去,也算是宋琅给他的补偿了。

至于钟子期这个受害者,事后竟也不好过,朝廷一纸调令,将他从京兆府调去了附郭万年县,官位上明着是平调,但其实就是贬谪,算是替宋琅挨了一刀,不过这也在宋琅的意料之中,倒不惊讶。

陈王府上,来往几日后,钟子期与令狐貂也熟络了起来,这二人都属怀才不遇之辈,又兼一个擅“书”,一个擅“画”,兴趣相投,自然很聊得来。

凉亭中,虽未正式入暑,但温度已经上来了不少,此刻吹着傍晚的凉风,望着池塘中的鲤鱼,赏花饮酒,可谓惬意。

三人围桌而坐,穿的都是常服,面前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与小菜。

落座之后,宋琅头一个端起酒杯,对钟子期道:“来,我敬钟兄一杯,明日走马上任,膺任新职。”

令狐貂亦是举杯道:“敬钟兄!”

钟子期举起酒杯,与宋琅和令狐貂一起,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钟子期却忍不住叹道:“这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了......”

他的仕途,可谓高开低走的典范,一朝殿试被天子选为榜眼,而后膺任大理寺,官至大理寺丞,可谓是年少得志,春风得意,可不久便接连得罪上峰,导致一路被贬,如今竟连长安城都待不下去了,被丢去了外面,仔细想想,当年还不如去往外地,做一地父母官来得更好。

少小离家,老大难回,二十年来,他也未曾娶亲,或有一儿半女,蹉跎半生,沦落至此,自是无限唏嘘。

令狐貂见了,也不禁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悲叹。

他亦是在尘土里打滚了整整三十载,如今尚无半点功名在身,真论起来还不如钟子期呢,最起码人家还有个正经官身。

虽得陈王殿下赏识,成了亲王府的幕僚,但眼下并无实权在身,说句不好听的,他也是没得选,故而见到钟子期这样子,也难免心有戚戚。

好在他幼年便颠沛流离,很擅长苦中作乐,更擅长忍饥挨饿,尤其是被打出东宫,侥幸捡回一条命后,他更是看开了,人生很多事,本就是旱涝凭天,全在时运二字,有人满腹经纶,白发不第,有人才疏学浅,少年登科,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无非是好的时候多吃些,差的时候少吃些罢了。

他相信,只要捱得住,那就终有翻身的日子。

宋琅放下酒杯,劝慰道:“我闻孔圣文章盖世,然五十方知天命,我闻太公武略超群,然七十仍一无所成。人的时运,从来都是起伏不断,没人可以一帆风顺,而要想评定一个人是否成功,得看他最后站在了何处,而不是一开始站在了何处。所以啊,钟兄,无需急躁,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如今又未尝不是上天的试炼呢?孟子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早成者未必有成,晚达者未必不达,时候到了,自可鲤跃龙门,遨游九天!”

很多道理,其实自己也明白,但就需要旁人来点醒,钟子期这么多年都捱过来了,又如何不懂,当下心情也好受多了,一拱手,罕见多了几分笑意。

“四爷抬举,我岂有孔圣,太公之能?唯愿辅佐四爷,成就一番事业,也算,不枉此生了。”

宋琅撕下一块肉干放入口中,意味深长地道:“钟兄,无需妄自菲薄,很快便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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