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儒山观王朝之兴衰,彤彤丹心感世人之悲凉。
在这方儒意冲斗,浩气遮天的天地中,丁勉只觉浑身碧血似汩汩沸腾的温泉,不断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一颗凝结不久的丹心,也随之缓缓增强。
“儒之三味者,不外乎求索,求真与悟道也!”丁勉脚步不停,摄衣而上。
丝丝道韵,如漫天闪烁的星辰,透过无尽虚空,顷刻之间便将丁勉笼罩在内。
与此同时,丁勉魂海内赫然升起浓浓的白雾!随即,一座与白云踏天阶相仿的天桥虚影,若隐若现的浮现在了十方天池上空。
“吟…”
之前被祁仁礼蹂躏至几乎魄体崩散的紫玉蛟龙,如一条刚出生的小蛇般,拖着近乎透明的魄体,自天池内探出了脑袋。
紫玉蛟龙贪婪的望着贯穿虚空的天桥虚影,娇小的龙尾猛然一拍天池,道道水花四溅下,朝虚空探爪飞去。
“吟…”又是一道孤寂、不屈的龙吟响起,此刻无尽魂海内竟然旋起了一方方流转不息的小型气旋,席卷着四周的浓浓白雾,是如疾风般,全部朝紫玉蛟龙掠去。
这些气旋一经触碰到紫玉蛟龙娇小的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道道乳白色的水柱,迅速钻进了它体内。而后者的身躯也随之逐渐膨胀,弹指间便恢复到了先前的三丈之躯。
然而这些不断生出的气旋,并未停止对紫玉蛟龙的侵袭,依旧源源不断的冲向御空而上的紫玉蛟龙。
“嗷欧吼…”
“吼…”
沉寂在天池底部的其他妖魂妖魄,也在此时苏醒了过来。一个个悍然冲出了池面,疯狂的朝虚空掠去。
一时之间,整个无尽魂海,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然而此刻的丁勉,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自身魂海的异变。他的心神全部凝结在了白玉踏天阶顶端的儒衣、礼冠之上…
“何为求索…”
那道沧桑古朴的声音,再次从虚空响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乃为求索!”
丁勉依旧脚步不停的拾阶而上,这自无上宫阙斜挂而下的天阶,仿若一位位儒士用身体撑起的玉阶般,每走一步,都会使人心灵震撼,敬意暗生。
“何为求真?”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则为求真!”
一问一答间,丁勉心中已然没了时间观念,他唯一的念头便是登临顶峰,取下儒衣、礼冠。
“何为悟道?”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为求…道…”
丁勉话音刚落,白玉踏天阶登时变得剧烈摇晃起来。而后一层层的玉阶,如断裂而开的竹节般,层层瓦解,电光火石间,便已消散在了无尽虚空。
“这…”
不待丁勉缓过心神,突然自虚空之中爆发出一股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牵扯着他的身体,瞬间便臻至到了顶峰。
看着那净白如玉,儒意流转、神圣无双的儒服、礼冠,丁勉呼吸不由变的急促起来。
而被他忽略的无尽魂海,亦在此时开始猛烈的颤抖个不停。阵阵愤怒的咆哮声,接踵而至。显然,沉寂在他魂海中的那些个妖魂妖魄,此时的境地并不好。
不用细想他也能猜出,魂海的异动和这两件儒门圣宝脱不了干系。
“迟则生变…”
念及此处,丁勉寸步陡然一出,伸手便向两件儒宝抓去。
岂知,在他就快要触碰到那两件东西的一刹那,突然一道乳白色的气墙,霎时间阻断了他的动作。
“嗯?这是结界?”
仅仅只差一步之遥,丁勉便可取得其宝,然而就是这一步,却让他感到如隔千山,隔海相望,彻底浇灭了他心中的无限火热。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汝可能做的到?”
就在丁勉内心升起一股无力感时,那道缥缈如烟、儒意撼天的沧桑之音,再次响彻在了这方天地。
这一次,丁勉没有立即回答对方,他沉默了。
扣心自问,无论是他修行的佛典,亦或者儒道,其初衷只是为了踏足仙朝,做一个无人可以左右的绝世天官,如此他便可护身边之人安全,继而兑换他对佳人的承诺。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大圣人,没有救万民于水火的豪情壮志,没有将儒术发扬光大的崇高觉悟,亦没有开拓万世太平的至尚节操。
他只是一个身处仙道最底层的蝼蚁而已,为了佳人,他可以忍万般痛苦,踏上修行;为了的佳人,他可以粉身碎骨,挺身而出,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此刻那声音竟然直接爆出了四则儒门宏愿,问他是否能够做到这一切。倘若换做别人,恐怕早连连点头,顺杆而上了。毕竟宏愿始终是宏愿,未来之变,无人能说清,活在当下,才是王道。
然而,丁勉却是不愿违心而为。他有他的坚持,儒宝虽好,却非他所愿也。
“我…做不到!”
丁勉竭尽全力,吐出这四个字后,那股自虚空爆出的巨力,忽复而至,包裹着他的身体,极速向下坠去。他的无尽魂海,也随之恢复了平静。
丁勉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方难得的机缘,但他并不后悔。
小人逐利,君子重诺,言必行,行必果,果必信。这是前世夫子时常在他耳边提及的话语。
他虽自诩不是什么君子,但是口若悬河之事,他是做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