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虏造成的心理阴影,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根除的。
毛伯温到达集宁的突围战打出的野战交换比是事实,鞑靼号称的数十万大军已经在准备围攻集宁也是事实。
“陛下,要硬碰硬了。”
在朱厚熜身旁后方一点,郭勋策骑走了过来,说出了他的观点。
朱厚熜没说话。
如果不计代价,俺答能不能在大明其他方向守军反应或者支援过去之前打下集宁?
朱厚熜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决定必须正确了。
是准备就在北境拖住俺答、等马芳那边偷家成功才让他退无可退的。
他低估他治下的大明给俺答带来的压力了,在俺答看来,已经是生死存亡、最后的机会了。
被逼到了绝境,为什么不敢再搏一搏?
于是用上了全力,正面硬刚。
这不理智,因为朱厚熜脑子里还总有另一段人生经历带来的影响:其实还可以有更多选择的。
隐忍、计谋、等待……
所以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能相通?在俺答看来,已经是绝境了?
那么就算正面硬刚,又能得到什么?能赢吗?
朱厚熜放下了这些思绪,进入了绝对冷酷的模式。
既然是绝不愿屈服的,那么,彻底结束这一切吧。
“所有北虏部族,人丁不过二三百万。能战之兵既已几乎悉数现身集宁,其余地方不用那么紧张了。”朱厚熜平静地说道,“朕相信集宁能守住至少一段时间,硬碰硬只是一方面,传令卓资、归化、兴和、开平,分兵合围!”
俺答竟也学起了倭人“赌国运”,可朱厚熜相信大明不会输,哪怕需要牺牲集宁城的守军!
从北面合围的兵力哪怕薄弱一点,还有马芳。
旨意传到开平,再经由哨骑找到马芳,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也许已经足够俺答攻下集宁城了。
但是归根结底,只要他这个大明天子不准备退,北境明军仍需要战。
又不是不能赢!
“传令特战营,封锁阴山至开平一线!”朱厚熜又下了第二道旨意,“让南北消息断绝,就是他们最大的功劳!”
然后是第三道旨意:“京营援军三万出边墙,进抵集宁海西畔。野战,大明也不会输!”
郭勋抱拳:“臣领命!”
朱厚熜看向了他:“你要亲自领军?”
郭勋笑了起来:“臣无以报答君恩,当此之时,舍臣其谁?”
“……好,伱记住,朕不会退!”朱厚熜脸上都是坚定,“朕还是那句话,盼你与朕一同凯旋!”
“会的!”郭勋迎着皇帝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会的!”
不论经历了什么,他这个武定侯,终究是成为了大明的翼国公。
他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尊荣。
这一次,俞大猷不在这,他可能差上很多。
但是手底下的将卒,大明的京营,不是当年了。
郭勋行礼,拍马向前。
皇帝身边还留了万五京营,又有靖虏五堡将卒,前面还有他的三万京营,凉城、土城、猫儿庄的防线。
集宁以南,他便是皇帝面前的屏障。
俺答也知道,当他麾下这么多人现身集宁之后,接下来大明自然会分兵合围。
还是那种张网想要围杀他的把戏,但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只看谁的力量更强。
这么多的将卒,就是真实的巨兽。
什么网都没用。
要退的时候,网也是脆弱的。
可是还有退的必要吗?
他必须打出巨大的成果,让其他人能明白:大明不是已经不可战胜了。
堆土攻城是很耗费人力也很残酷的攻城方式。
在城墙之外,堆起能通往城墙的土坡,确实能够比较有效地突破城防。
前提是地形平坦、城墙不高、没有宽阔的护城河。
现在的集宁城就是这样的情况。
明军的炮火确实很有威慑力,但人数一旦足够多了,土山也构筑起基本规模了,炮火的威胁也有限。
俺答估算着时间。
面对汗庭如此规模的兵力,从南面过来的援军,绝不敢仓促行军。数以万计的大军要推进到集宁城南,至少需要两三日的世间。
东西两面同理,而北面阻断他后退道路的,就需要更长时间了。
这段时间便是攻城的黄金时间。
麾下兵力足够多,就可以安排出轮换的队伍,让守军一直疲于奔命。
哪怕消耗掉一两万精兵和数万民夫,又怎样?
“存亡之战!传令三面大军,一刻不停!”
同样有围三阙一,放开了南面。
但集宁海北岸的骑兵还在那里,只要城中守军当真弃城南逃了,同样是追杀。
集宁城内,毛伯温和守将看着东面、北面渐渐形成的两个土坡,仍旧不为所动。
毛伯温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逃了十年余,他不了解如今的明军。”
毛伯温淡淡说道,“城北、城东、城西应对袭扰便可,等他们他们土山堆得更近一点。若从土山上架了云梯要纵骑入城,倒好瞄准了。”
攻城,向来十则围之,旷日持久。
但现在,俺答在抢时间。而北虏虽然不止十倍,明军却也不是与敌手战力对等的明军。
毛伯温到了这里,便只有一个任务。
守下去。
拖的时间,越长越好。
祝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