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做的事,毕竟是从零到一的过程。
不过这一番情绪变化也提醒了他:过去二十多年,虽然自以为十分重视内政,但根除外患、建立某些新制度这样目标明显的事情还是让他更容易付出注意力。
河套大宁回来了,汗庭没了,东瀛灭了,科学筑了根基,蒸汽机出来了……这些事情给他的正反馈很明显。
从这一次回去之后开始,大明是需要真正把已经练了的许多招术融会贯通、内功大成了。
工业化是必须要走起来的路,生产力提高了,才有可能真正让大明百姓比过去更富足,有个不同的生活标准。
……
皇帝回乡了,朱载墌是第一次以太子和监国的身份在京城主持过年前后的诸多大事。
新一届的重臣班底,总辅严嵩,总参唐顺之,其他国务、参策,还要筹备会试和殿试。
外有战事,但已不是大明上下担忧的内容。
内政诸事,也都有条不紊。
朱载墌在宴请重臣们,其中便有立下大功的前任总辅和总参。
杨慎还不到六十,毛伯温卸下北征重担后倒是老得很快。
两人均封国公,但意义不同。
毛伯温是要致仕了,但朱载墌则诚恳地对杨慎说道:“杨师,交趾本为大明故土,此番径直设省,该当好生教化了。”
“……臣实在心力交瘁,殿下……”
“不必求快,但求稳妥,方向无差。”朱载墌犹豫片刻,随后又说道,“皇兄虽为越王,然此番征讨缅甸,那边在父皇的心目中更长远、更需好生经营……”
杨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顺之,只能先摆着手:“待陛下回京,再做定夺吧。”
他升得快,退下来也很早。
不到六十岁,又已经做过总辅,呆在京城让人忌惮。如果不是直接致仕回家办学,那就要像夏言一样去藩国继续发光发热了。
但太子如今的想法,则是希望让交趾那边一步到位。
反正永乐年间本就已经是做过大明实土的,只不过后来经略不得法,最终又放弃了。
交趾那边一步到位,那么越王就不用封在交趾。
在太子心目中,越王去缅甸那边更好。甚至于,在他心目中,越王呆在什么八百大甸或者车里更好。
不论如何,交趾既有肥沃田地,又是广东至南洋的海贸要地,让大哥封在那里,到时候再怎么迁藩化为实土?
如今皇帝先去了湖广,朱载墌是希望趁这段时间和众臣达成一致,把交趾直接变为实土的。
严嵩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反正他都听皇帝的。
只能说有利有弊。
好处是能多出来许多直接归大明安排的地方官职、地方赋税,坏处便是激化南洋其他藩国的忌惮之心。
大明在已经根除了北患之后,对中南半岛和南洋诸岛上的其他小藩国,是准备采取徐徐图之的策略的。
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南洋海师,搭配着商人和海上长城公司,真正去那陛下说的南澳巨岛立一个藩国了。那样一来,南洋诸国也都被夹在大明宗藩之间。
若交趾直接设为一省,恐怕让那边诸多小国更加忌惮。反抗什么的谈不上,但那边雨季、旱季分明,攻伐不易,捣乱起来却简单。
各有各的活路嘛。大明最有利的做法,还是先只是占据最肥沃、最易控制的一些地方。
高拱从南洋都护府回来了,如今又只任个御书房首席过渡着。
他上一次在御书房呆着的时候的首席徐阶,这回终于是回京任了农业部尚书。
而高拱才三十多,这个御书房首席一样的过渡位置只怕还得做很久。
“臣在南洋都护府数年,臣倒以为,北交趾设省便可,南交趾可仍设藩国……”
高拱发表着意见,在他的概念里,对于大明过去未能够有效控制的地方,在这一次机会里分割得越琐碎越好。
“朝鲜咸镜道、江原道也是这个道理。”高拱表述了一番意见之后总结道,“分而治之,实土、藩土有别,哪边见功绩,百姓民心更重要。”
朱厚熜不在,他儿子和群臣的讨论是注定不会有结论的。
大明这一次打下来的蛋糕足够分上好多年,高拱的意见很受支持。
有很多的三品以上都可以分流出去,藩国、边疆虽苦,但权柄和地位不小。中枢有那么多三品以上要动,底下自然有更多人能往上爬。
“待交趾光复,臣愿往。”黄佐忽然开口,“臣本广东人,在交趾也呆得惯。若用修同往,臣等二人穷余生之力,至少北交趾当能一心甘为中国子民。”
数人都心头一震,看向了黄佐。
严嵩已经都快七十岁了,下一任总辅的可能人选里,黄佐可是不能忽视的一个。
他现在才五十多,比杨慎都要小两岁,这么早就准备放弃这个可能?
朱载墌却大喜:“有希斋公与杨师,交趾自然一心归顺!”
这下杨慎也不用在那里独力擎天了吧?
严嵩看了看徐阶,而后笑了笑:“那自是再稳妥不过。”
由于黄佐这个突然表态,这事似乎真的能达成一致了。
只有唐顺之看了看太子,心中叹了一口气。
开始为将来继位前后的局势做努力了吗?也不知陛下知道了嫡子在忌惮长子将来于藩国势大裂土是什么感觉。
如果有了第一个例子,后面自然又可能直接把缅甸化为实土。
那样的话,越王安排到哪里去?
唐顺之其实清楚,局势已经分明,接下来就该用柔劲,好生消化了。
但他们好像还在想不停搞事,颇有点不让这战争机器停下来的意思。
那些小藩国虽穷弱,但也能蹦跶蹦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