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啊!
刚刚才运筹帷幄算计得面面俱到的人,忽然莫名其妙就倒下了;刚刚还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战争,眨眼间就一边倒毫无悬念了——透过直播,观者完全没办法捉摸清楚缘由,但那瞬间一定发生了某种超乎人认知的事,以至于会形成如此难以理解的情节!
提亚·塞斯若德神情中那种痛苦与挣扎实在太具有感染力,就在所有人都看得戚戚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空气似乎又发生了某种质变,可以显而易见地看到,那个好像气管堵塞没法呼吸的人重重吐出填淤在肺部的浊气,战栗的神经慢慢回归常态,连游散的理智都开始再度凝聚回来。
提亚很快满头大汗,颤抖着抓住扶手直起身来,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收藏室的门忽然之间破开一个裂口,身覆黑甲的男人大步走进来,顾不上卸掉面甲就往提亚的方向冲去:“拿出‘种子’!”
他的话语咬字十分重,每个音节都像是从什么厚重的东西上艰难撕扯出来,行进间面部的装甲向两侧划开,露出的面貌虽然持稳依旧,但是额角深深纠结的青筋可以清晰窥到他承受着何等痛苦:“拿出阿黛尔给你的那枚护身符!”
提亚茫然地看着他,思绪并没有运转出结果,但身体已经直觉遵照克劳德的吩咐,拿出那个千叶赠送但叫他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只能丢到空间囊中的所谓“护身符”——他的动作有些慢了,克劳德几乎是用扑地抢过它,一把撕开,然后将里头薄薄的如指甲般的银色片状物按在了提亚的手上。
所有人都能看到,下一秒,这个斯文俊美的军部参谋阁下差点没跳起来,披散在脑后的柔顺头发都仿佛要全然炸开,几乎是因为被他的伴侣抓着肩膀死死摁在椅子上,才没大幅度的动作。
他颤抖得简直比方才遭受无名袭击时还要厉害,重点是他生动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嫌恶,仿佛碰到了极其糟糕恶心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但马上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表情又变作了极度的震惊,“‘种子’?什么种子?!”
他飞快地转头看向自己的手——在方才,他就是控制不住地要将这只与银色片状物体接触的手高高扬起,似乎要把它与自己分离开——因此,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看到那奇怪的东西是如何“种”入他身体的全过程!
血肉与它接触的瞬间,最先开始是密密麻麻的银色丝线从上面冒出来,就像是有几百只蜘蛛同时吐丝一样,刹那就遍布了他的手背,那些细丝穿入他皮肤的毛孔,渐渐地变了色,部分变作与他皮肤一样的颜色,隐没于血肉,部分凝聚、坚硬、固化,展露开来,看上去就像是他的手发了芽似的,叫人毛骨悚然同时又具备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冷静下来的提亚迅速问道,“那……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连克劳德这样的人都觉得心有余悸,“只是因为这是阿黛尔所赠,所以我贴身携带——结果发现,它对抵抗刚才那种……那种……十分有效。”
看起来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袭击他们的事物,克劳德匆匆解释了一句,看提亚能维持理智了,也未多说什么,视线扫过地上那些还在挣扎的工作人员:“我去把其他区域的‘洛丽芬墙’打开。”
一听到这个名词,观者忽然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个,我有点大胆的想法……”
“我也是,洛丽芬啊……”
“嗯?这么说起来……确实……”
“卧槽!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这个防护罩有什么稀奇吗?”
“咳咳,说到洛丽芬墙啊,虽说是一种比较低级而且有些普通的防护罩,主要是制造这种射线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它的姊妹……嗯,同源的另一种防护墙……”
“直接说好了,就是‘静绝网’!”
“贵到离谱的那种玩意儿!”
“当然,一般人都不知道静绝网,因为那是用作收容魔植的。”
“魔植!是我知道的那种东西吗?”
“对,魔植。”
“朋友们,我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闭嘴!”
“闭嘴!这也太难解释了啊啊啊啊——”
提亚仍在看他手背上那颗矮小的奇怪的“植物”,表情还是有些嫌恶、拒绝但又汇集着好奇、研究,他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来触碰了一下它——霎时间表情就扭曲了,就算这玩意儿目前寄生在他手上,人体排斥它的程序还是深到不得了,但只有他心里知道,除了那全身心的抗拒,他确实还有种莫名的感触,那是种磅礴得难以想象的生命力!
正是这种不断释放的奇特生命力,沿着彼此交缠的部位,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脑袋,驱散了那些莫可名状的恐怖力量,让他的大脑能够留存一定的理智,不至于直接被恐惧俘虏并崩溃。
克劳德再次进来的时候,收藏室内的人稍微恢复了一点正常,但还是晕晕乎乎或者负面反应剧烈的居多,提亚的副官正在帮忙将人从地面上扶起来——副官非能力者,是普通人,在场的人也是能力者精神受损得更厉害。
“有阿黛尔的消息了吗?”提亚迫不及待地问。
“……没有。”
提亚瞪了他两秒,忽然眯了眯眼:“你的那粒种子呢?”
短暂的对视之后,克劳德沉默地解开自己胸前的装甲,又将贴身的防护服拉开,露出了正当胸位置的一个纹路。
并不像提亚手上那个,还有突出在体外的部分,克劳德身上的就只是银白色的纹理,弯曲的藤蔓形状,就像是镶嵌进去的一样。
提亚惊叹了:“你之前就将它贴身放置!”
大概是像枚坠子一样挂在胸前,所以它受到刺激发芽时直接长在了他的胸口。
这玩意儿跟精神力彼此的排斥还不是一丁点儿,而是难以忍受的折磨,提亚将它丢进空间囊里已经是不得已的做法了,没想到克劳德竟然会贴身放置……等等,他从没感觉到对方脖子上挂着这种玩意儿,所以他是用什么存放的?
提亚很快就想到了一种东西——如果用源晶制造的饰物将它包裹的话,那种神奇的矿石完全能阻绝这种奇怪能量——紧接着他的脸上就显而易见地出现了嫉妒的表情。
可恶,输了!
论魄力,到底还是比不上克劳德。
提亚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会儿反倒是克劳德存疑了,他并未卸下甲装,仅仅是将背后的重枪放在一边,拉过一张椅子慢吞吞坐下来,他问:“你已经猜到这是什么?”
提亚又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是魔植。”
克劳德何其了解他,一听到他这种语气,就知道他所知道的情报绝对比自己所知的要多。
他也不客气:“说说看。”
提亚这样的聪明人,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述。
如果之前他还是抓狂且茫然的话,结合斯缇卡都的诉求与这粒所谓的种子,他的思绪已经将所有的谜团都串联并贯通了。
柯卡特区事件之后,他接到加罗警督的通讯,去银星元帅的府邸接阿黛尔回家,当时她已经将在柯卡特发生的大致情况告知于他,可惜他当时过分尊重阿黛尔的想法,只是听了个大概,并未仔细了解各种详情,否则他早就该想到斯缇卡都的最终手段在于魔植,也该更早想到应对措施。
想想,斯缇卡都要银星元帅手上的东西,可那位元帅会受凯特西区被挟持的民众的威胁,而乖乖交出那样东西吗——很悬。
萨列·墨菲是一个极其强硬、强硬道近乎于冷酷无情的人,别说是十万民众,就算是百万、千万,对他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而柯卡特区的真相与阿黛尔有关,别说加罗·安德里昂不会透露了,就算是白枭等知情者,也知道玆事重大,不可能将唯一能对付叛军的秘密武器交代出去,所以人质……也就是人质了。
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说,如果阿黛尔……她会告诉你的。”
克劳德并没有追问,而直播前的观者捶胸顿足,有种听故事正听到高-潮,结果忽然中止,没办法知道后续的憋闷。
其实很多观者已经分析出一点关键信息,但明白重点的人不愿说出来,那些唯恐天下不乱而蹦跶的人却肆无忌惮,官方自己封不过来,只能拜托主脑强制性屏蔽关键字符,删除某些讨论。
但是广大帝国公民,还是有很多看到了分析。
能对抗魔植的只有魔植……如果说阿黛尔女士给予她的亲人“附身符’的意义在于,她害怕他们遇到那种糟糕危机的话,也也就是说……她已经遇到过那种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