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并排走在后头,衬托出前面柏清清的c位。她觉得,这会儿走起来特别像不良少女带着六个小喽啰。
晚间的风吹向酒楼,摆动着过路行人的衣袖。春天了,还是有点冷啊,柏清清裹紧了自己的外袍,正巧接到一方从天而降的……手帕。
她惊呆了,往头顶上看。绘香楼最偏僻的一个房间小窗子里,一位妙龄公子端坐在那儿,白衣若仙,仅仅一个半侧脸,也是惊艳的。
他打开窗子,对她来了个wink。双眼勾人,太妖媚了。
从她下车开始,他便远远地瞧见了她。今日她着了件汉族的淡黄衣裳,梳着简单的双平髻,身材纤瘦了许多,走路没有个姑娘样子,耐看的小脸上还留着那没有心肺的笑容。
他坐在窗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起一块布料,是初见时他无意扯下她裙边的那块。他似是为难地苦笑,自言自语道:“这叫我如何继续骗你下去呢?清清。”
风刮得更大了,楼下的她不明所以,又结实地抖了几下。
“我们赶紧进去吧。”她和后面六个随从道。他们憨憨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话地加快步伐。
“哟,贵客啊!”掌柜看到柏清清就笑得极其灿烂,上回两桌全菜,这么大手笔,他已经记住她。
柏清清道:“老规矩,把你们店的好酒好菜都上上来,给他们开一桌。”她指了后面的六个侍卫。
掌柜宣传道:“姑娘来得真是时候,小店刚上了一道新菜,叫湘江抱盐鱼,选用的都是最新鲜的鱼,从南边运来的。”
“那也加上。”她十分慷慨。
“谢主子赏赐!”随从们纷纷跪下行了大礼,被她的出手阔绰感动到了。
柏清清一个个指责过去:“不用跪了,以后也别这样跪我了,我担不起。”
“那姑娘你这一桌呢?”掌柜记好一桌子菜,问道。
“我嘛,等会上一桌子我之前吃的,再加新菜。”柏清清道,“现在先别上菜,我还有个朋友,我先去请他下来。”
她想起刚才扔下手帕的明月。
“好的,姑娘放心。小店就等你来再上,你不来我们绝不上菜。”掌柜听到她说“下来”,马上会意。他挤着眉毛笑,心道她一定是去会她的情郎了。
柏清清完全没看懂掌柜的表情,她嘱托了海底捞,告诉他自己上楼找人,去去就回。
海底捞想跟随她一起,她想到了绘香楼这个乱花迷人眼的温柔乡,坚决地拒绝了,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楼。
“姑娘来了?涟娘这厢有礼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的那女子,她带笑行礼,梳着同样的发髻,手里的团扇却随着衣服的样式换了个图案。
柏清清也行了个礼,直接道:“涟娘,我是来给明月赎身的。”
“姑娘还是如此直率。”涟娘用扇掩唇,笑出了眼角的细纹,柔情又抚媚。
她又道:“只是小店的明月公子并非俗人,赎身的银两份量也是不同寻常的。”
“要多少?”柏清清更加直接了。
涟娘迟疑了一下,缓和开口:“你且说你有多少?”
“黄金三百斤、白银一万两!”她胸有成竹地说道,赎个小倌,想必不成问题。
涟娘摇头,道:“不够。”
“啊这……上面说的只是我的聘礼,还有我的嫁妆没说呢!”柏清清为难地吞吐道,是她心里飘了,还是大荣通货膨胀了?给一个人赎身都不够。
涟娘搭上她的手,像是安慰,红唇轻启:“恕涟娘直言,姑娘这些替明月赎身的钱,或许一半都不够。”
好家伙!柏清清退了一步,她震惊了!
“明月他……还不是头牌呢,所以可以……便宜一点吗?”卑微弱小如柏清清,她试图砍价。
“这不能呢,小店规矩如此。”涟娘摇起了团扇,凑过去告诉她,“不过姑娘可以攒着银两,攒够了再来也不迟。”
“……好。”柏清清想起她的聘礼和嫁妆,突然有些不香了,而且她刚才在绘香楼还花了几百两银子吃顿饭呢。
“姑娘今日来,不去见一见他吗?”涟娘提醒了发着呆的她。
“好。”柏清清回过神来,从钱袋里掏些金元宝。涟娘用团扇挡住了她的手,道:“姑娘如此痴心诚意,今日就不必算了。”
“谢谢涟娘。”
“只要他日有钱来赎人,就是皆大欢喜。”她笑着道。
“……好。”
想到钱,柏清清和恹了的菜一样耷着脑袋,自己走上四楼。
开了最里间的门,她继续恹着,一屁股坐在圆木凳上。
她看着他白衣翩跹而来,坐在了她旁边。
“月月,我可能帮不了你赎身了。”她灰心丧气道。
他恍若未闻,推给她一碟精致诱人的糕点,笑道:“饿不饿?”
“我钱不够,我太穷了。”她继续失落道。
他依旧没有回答,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道:“喝茶吧。”
“我对不起你。”她小声逼逼,心里愧疚着不能履行承诺。
他盯着她头顶发髻上那根不显眼的素银簪子,伸手问道:“我的手帕呢?”
“哪。”她从衣服里掏了出来,不敢抬头。
他接了手帕,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将它对折,手帕服帖地躺会了他怀中。
“为何不看我?”他目光灼灼,问道。
柏清清苦着脸,抬头:“我看你,我就更加愧疚。”
总是能正好对上他的一双笑眼,一笑千百魅,轻易间占据了她的眼中的一切。他眉目如画,姿貌甚佳,柏清清怂了。
“你做了这么多,我已是满足。”他轻笑道。
“你的聘礼和嫁妆,都给我赎身了。如此情意,不可辜负。”
他笑得愈发明显,像寂寞春日里的新柳抽展出藏匿的嫩芽,随风而动时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