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顾雪岭带宣陵回无回宫,天正好下起了雨。
眼见雨越下越大,天色暗沉下来,顾雪岭关上窗户。
“看来今夜雨不会停了,你就在我这歇下吧,先去洗个澡,热水在屏风后备好了,我去找衣服。”
宣陵的目光在殿门外的那一幕滂泼大雨静静落到正在屋里忙碌的顾雪岭背后,指尖一捏紧,到底还是松开,点了点头,朝屏风后走去。
顾雪岭见之一笑,关上门,翻箱倒柜找了几件衣服,就搭到屏风上,隔着一面屏风问:“这是我小时候穿的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屏风那头的水声猛地一停,片刻后,才传来小孩的声音。
“谢谢。”
这小孩太客气了,而且还很怕生,明明杀妖兽时那么厉害的。
顾雪岭捉摸不透,坐在窗边书案上抄了会儿经书。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素净白衫的小孩便站到了顾雪岭面前,顾雪岭习惯了小孩的沉默寡言,搁下笔,抬眼见到小孩,眼前倏地一亮。
小孩原本穿着粗衣麻布,第一次见他时,脸是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后来洗干净还是白白净净的,气色却不大好,白发更是衬得整个人都很是阴沉。现在换上顾雪岭小时穿过的白衣,竟意外的适合,脸颊也被热气蒸得泛起两抹红晕,白衣白发,琥珀眸子绚烂夺目,说不出的惊艳好看。
乍一看,顾雪岭还以为自己捡回来的其实是个小姑娘。
顾雪岭想着笑了笑,不吝赞美道:“很合身,也很好看。”顾雪岭说着调头找了一块葛布,“不过还是先把头发擦干吧,不然要着凉了。”
额前的白发还滴着水,宣陵捏紧葛布,缓缓点了头。
天色渐晚,雨声不歇,屋中燃起了数盏烛火,屋中没有熏香,书案前却飘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顾雪岭往日便有抄写经书的习惯,加上他本也是有些洁癖的人,屋子里便很是整洁。
这一点叫宣陵有些局促,他是意外,顾雪岭则以为小孩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所以在不安和害怕。
等宣陵擦干头发,顾雪岭也匆匆沐浴回来,正披着雪色单衣铺床,乌发散落下来,滑落肩头,正好是及腰的长度,腰肢似是盈盈一握。他这幅单薄身板看起来,说是柔弱也不为过。
宣陵的目光渐渐深邃起来,低声喊道:“顾雪岭。”
“是大师兄。”顾雪岭回头纠正,拍拍床沿,“好了,过来睡吧。”
宣陵抱着软枕走过去,一张小脸板起来,颇为严肃。
顾雪岭被逗笑了,又纳闷道:“为什么不肯叫大师兄?”
宣陵抿唇,“现在还不是。”
“也对。”顾雪岭自觉理亏,摸摸鼻子,小声嘀咕道:“不过过几天就是了?等师父回来,我就求他收你入门,那时你就得叫我师兄了。”
闻言宣陵睁大眼睛看向顾雪岭,有些惊讶,也有些怀疑。
顾雪岭不多做解释,朝他招手,“睡吧,天色不早了。”
话是这么说,顾雪岭却起身让开,抱着薄被走向对面的矮塌。
宣陵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不一起睡吗?”
床并不算小,况且他们二人不用挤,也能轻松睡下。
顾雪岭吃惊,“你想跟我一起睡吗?”其实他也不习惯跟旁人一起睡,所以从未想过要跟小孩一起睡。
宣陵抿了抿嘴,用那双水润透彻的琥珀眸子看向他,可怜兮兮地小声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小孩五官精致,洗干净了像个小姑娘似的,微微低着头困窘的模样正好撞到顾雪岭心底柔软之处。
片刻后,顾雪岭熄了殿中烛火,只留了床头一盏,便在床外侧躺下,宣陵正背对着他侧躺在里头。
顾雪岭不知道他睡了没有,也没有说话,赶了一天路,他也有些累了,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风雨声暂歇,不知过去了多久,宣陵慢慢转过身来,一双琥珀眸子映着床头烛光,亮得惊人。
顾雪岭似乎已经睡着了,双眼闭着,呼吸平缓,侧颜安静而美好。他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宣陵不得不承认,若非是前世宿敌,他对顾雪岭的脸早已免疫,恐怕也会为之惊艳。
宣陵伸出手,朝顾雪岭的脖子探去,舌尖不自觉舔过虎牙。
顾雪岭的脖子裸露在锦被外,雪白纤细,脆弱如瓷器。
宣陵的目的却不是他的脖子,他的手伸向顾雪岭的脖子,再往下,在顾雪岭颈侧,缀着黑绳的褐色灵珠正静静躺在枕边,那是顾雪岭的护身符。
手正要碰到护身符,顾雪岭忽然动了,宣陵惊得连忙收手,却不及顾雪岭睁眼快,情急之下,宣陵将拇指塞进嘴里,浑身紧绷起来。
顾雪岭睡不着,于是一睁眼,见到小孩也还没睡,咬着手指头可怜又无辜地看着他,他不由一惊。
“你,饿了吗?”
宣陵:……
顾雪岭这才想起来,回来的路上没怎么吃东西,晚上吃饭时,宣陵胃口也不大好的样子。他不知是与自己吃饭太过紧张的原因,总之看到小孩咬手指,他就想到可能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