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游徼这人冲谁都大大咧咧的。唯独在姜母面前就是个鹌鹑崽儿。他比岳仲麟的父亲年岁小的有点多。岳父刚结婚那时候张叔家里母亲亡故。那时候姜氏心细,经常给他做点吃食,缝补缝补衣服什么的。所以在张游徼这里,姜氏就扮演着如同母亲一样的角色。
姜氏又吩咐说:“你们叔侄两个在这边吃边讲吧,酒也给你们温好了,你们俩可别多喝。”
“嗯嗯,都听嫂子的。”
姜氏送饭这一小插曲刚好缓解了刚刚略显尴尬的气氛。
吃着饭食的张叔猛然说道:“嘿,要不我也把你婶婶他们安置在这里吧。正好也能跟着你们这村老学学字,省得像我一样将来被那些读书人看不起。”
岳仲麟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下,分析道:“张叔,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你肯定要常驻镇上的,婶婶他们住在这里又要和你分开,镇上那边应该也能找到一个教书先生。”
张游徼叹了口气说:“你张叔我也不满你说,刚回到乡里就把你婶婶他们从村子里接到镇上住,也给你旭弟弟找了个识字先生。结果你旭弟弟刚去一天回来就说不去了。你张叔脾气冲,就忍不住骂了这小子。你旭弟弟这才哭着说,那先生课堂上骂他笨,什么都学不会。你张叔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学东西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哪有第一天就骂笨的事情?我就也不让你旭弟弟去了。”
听完张叔这么长一段话,岳仲麟敬了他一杯酒说:“那就让旭弟弟跟着师爷爷学吧,师爷爷他们对那些学得慢的也就耐心教,连村子里的寡婆婆都教她识字。”
张游徼声音又大了几分拍桌道:“好家伙,我老张征战四方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事了。这教上了年岁的老婆婆识字还真是头一遭听说,这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一家子了。”
“那吃过饭后,我就带叔叔你去他们家拜访。”
张游徼连连摇头说:“不成不成,这可不成。这次我来的突然,礼物都没准备,听人说,这读书人最是讲究了。”
“张叔,他们家不是那种看中虚礼的人。”
“还是不行,我毕竟是个粗人。既然人家能看得上我们这些泥腿子,我就更得好好对待人家才是。用那些读书人的话,这就叫尊重。”
“那就依张叔的吧,不过张叔你也不用太急。现在冬天冷,师爷爷他们那里也不给人上课,等年后开春才继续。张叔你就先多陪陪旭弟弟,他肯定特想你。”岳仲麟清楚那些久不见父亲的孩子们心里所想,他都没机会再见到自己父亲,旭弟弟肯定想让张叔多陪陪他。
一提到儿子张游徼就眉飞色舞起来:“嘿,那臭小子太像小姑娘了,就不像个汉子,动不动就哭。我刚回来还不敢和我说话,这几天才好点,还会说自己想骑马,这才像个汉子嘛。”
“旭弟弟肯定是太久没见张叔你了。”
“谁说不呐,唉,要是你父亲也在就好啦。”刚把话一说出口,张游徼心里就一抽,自己这是干嘛在麟小子这里说起这个,赶紧找补道:“唉,麟子啊,你张叔嘴笨不会说话哈,我们吃菜,吃菜。”
“没事的,张叔。”说着,岳仲麟又给张游徼倒了一碗酒。
张游徼拿起碗一饮而尽,然后又立马给自己满上,继续饮尽。几碗酒下肚,刚才还想着不能在岳仲麟面前提他父亲,这下全然忘了,一个见惯生死的大汉终于再也忍不住,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一边回忆岳仲麟的父亲,一边一碗接着一碗的痛饮。泪水混入酒中,也不知道他喝进去的酒是不是带着苦味。
……
岳仲麟将喝得大醉不醒的张游徼放倒在炕上,盖好被子。将残羹剩饭放在托盘上,端着出了炕屋,发现姜母站在门口无声地流着泪。
揽住姜母的肩,岳仲麟缓了口闷气说道:“娘,都过去了。我们现在生活正在慢慢变好,父亲和大哥他们在天之灵也会为我们高兴吧。”
“是啊,都过去了。可娘一听你张叔说起你爹他们就忍不住……”
“涯子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说这世上,如果再也没有谁记得一个人的时侯,那这个人就真的彻彻底底死去。我们还记得父亲他们,那么他们就还活在我们心里。”
“是啊,他们还活在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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