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出去跟着师父游历的时间越来越多,有一回长达一年之久都没有回来过,他每回回来都是悄悄地,只来看看宋书,然后又□□离开,就连靖康王大概都不知道他儿子回来过这么多次。
那些年宋书已经形成了习惯,他习惯守在东边侧门的墙角下玩拨浪鼓,哥哥的声音总是会从头顶响起来,轻轻地喊他“小书”。
后来长大了,不适合在那里玩玩具,他找靖康王搭了个石桌,他常坐在石凳上喝茶、下棋或看书,等哥哥哪一天又从墙头探出头来,低声叫他一句:“小书。”
那一年,宋书都没有等到他。
后来宋师回来了,他走得是大门,一路走一路打量他院子里的摆设,又时不时地扫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种奇怪的神色。
后来宋书读懂了,那种神色叫陌生。
宋书不是多活泼的性子,他只在哥哥面前会笑一笑,也要哥哥经常逗他,每回见面都是哥哥先跟他打招呼,引导他熟稔起来。
可是那一年也许太久了,他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宋师和他说话,总带着一点酸涩,语气也不再亲切,尽管他极力作出一副熟悉的模样,可是当初那种氛围还是回不去了。
那时候的宋书单纯得不像话,他觉得哥哥跟自己没话说,可能是因为时间太久了,自己又这么闷,哥哥不喜欢逗他了,觉得没趣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可他不想哥哥对自己露出这种陌生的神态。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接近宋师,想看看哥哥到底怎么了,所以等宋师露出一副接受他的靠近的模样时,宋书喜不自胜。
宋师的态度暧昧得过了界,后来每回回来他也会□□,也会给宋书带东西,但总要时不时地说两句奇怪的话,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他。
宋书去城外接他,是自己去找的靖康王,宋师的表情明显很意外,他在茶里下药也是临时起意,宋书虽然单纯但并不傻,即便是被宋师诱哄说自己对他一定抱有男女之情,昏头转向之后也回过神来:碰过茶壶的只有他和宋师,所以这药,是宋师下的。
他始终不肯托付终生,宋师终于不耐烦了,花言巧语也不见了,直接开始玩冷暴力,等宋书再见到他,是他故意把宋书带到刺客的落脚点,想让他做自己的替死鬼,结果面目狰狞地说完祝福他去死的话,在长箭破空而来的前一秒,宋书先反手一刀捅死了他。
他对宋师早有防备之心,却从来没想过他真的要自己死。
不管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宋书都不欠他的了。
他重新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回到了他第一次和宋师亲密接触的那辆马车里,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宋师让他下来。
他当即就愣了一下:“什么?”
宋师:“先下来。”
宋书:“……哦。”下来就下来,我本来也没想继续。
前世……不,他其实并不确定那是不是前世,因为那一切在他重新睁眼的一瞬间就像是一场梦,梦里所有的场景都变得模糊而空洞,只有强烈的情绪波动激烈地冲撞在他心头,就好像只是他那么一闭眼之间产生的幻觉。
但宋书不敢去赌——他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未来会发生的事,他宁愿再多给自己上一层保障。
衣柜下的柜子“咔哒”一声被打开,宋书从里面摸出一套像手链一样环在手腕上的银针,用衣袖遮住,再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这都是宋师曾经亲手送给他防身的武器,但他在靖康王府被保护得很好,很少有用到的时候,干脆就用个柜子锁住,专门珍藏起来。
蒙尘多年、从未见过血的刀刃依旧闪着寒光,看得出材质上好,连刀柄都刻着极其精美的花纹,细看像只漂亮的小猫。
宋书从刀面反射的光里看见自己嫣红的脸:药效还没解。
他轻轻笑起来,舌头抵了抵牙尖,想起他还曾给这把匕首起名“不见雪”,笑得就像刀柄上那只懒洋洋的猫,瞳孔里反射出潋滟的光泽。
希望它不要在今天破了不见血的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