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是仙界的五座主岛,《列子·汤问》有载,“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之树节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胜数。”
以往的仙界正是凌驾于这片海域之上,海域终年接受仙气的浸润,东方又是朝阳升起之地,堪称下五界的“聚宝盆”。那里有最湛蓝的海水,有极其壮阔的海景,有世间最古老的深海之鲸,还有世间仅存一支的南海鲛人……
“快快快!丙队快去西边!四十里外有鱼群,快把它们赶走!”一只小队轰隆隆地跑去了西头。“副行长呢!”“大人我在这儿!”“你快带人去把北边的结界加固,今天十方埠的船商正式出海,上神还在殿里,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是!”一只小队又扛着梯子轰隆隆地跑去了北头。盛里刚想喘口气,一个小兵突然跑过来报道:“大人不好了,东头突然游来了一头鲸!”
然后又是一大帮人拿着各种铲子棍子跑去了东头。
这就是如今海司神殿每天的日常——赶鱼。
老海神对身旁的天神歉然地笑笑,“不好意思,让主君看笑话了……”
蓝凫主君客气道,“海神这是哪的话,吾等也只是奉陛下之命下来视察一番,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原来现在的东海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他穿着一身蓝衣,衣襟上绣着与火凤相似的凤鸟,但鸟身比火凤更加纤细婀娜,羽翅也比火凤更加柔长,翅下缠裹着绵绵水露,衣袍也因此熠熠生辉。衣上的神鸟正是“九雏之一”的蓝凫神鸟,这位蓝衣神官也正是“青阳八脉”之一的蓝凫主君。
六界依靠五行修炼,修炼也就是将不断提纯内力,杂质越少,内力运行越顺畅,威力也就越大。修行者都将极纯之力作为毕生追求,世间也的确有至纯五行的存在,那就是神界里的五宗:至金羲和山、至木华胥台、至水氿渊殿、至火青阳宫、至土白泽丘。
前头已经说了火雨青阳氏是神界名门之首,位同宰相,偌大的家族里里外外单靠帝君一人肯定忙不过来,帝君手下还有“青阳九脉”相佐。他们由凤凰九子所化,每一位皆在神界不同领域担任重职,地位相当之高,但在神界与魔界联手打响第二次清秽大战之时,第九脉大风主君贪生怕死,不战而退,在下五界逃亡之时被后羿大神射杀于青丘之泽,此后“九脉”成为“八脉”。
世间唯这五家之后的血脉是至纯属性,火雨青阳氏的地位因此更高一筹,而在青阳氏里,蓝凫主君却是唯一一位可以操纵水灵的神官,而且战斗力丝毫不逊色其他几位用火的主君,天帝便以“点查海政”为由将蓝凫派去下五界的海司神殿。
距离蓝凫上一回到东海,已经是十万年前的事了,看着眼前浑然一片的海底,他完全无法与十万年前那片生机盎然、清澈灵动的海域联系起来。
“小叔,海神大人。”
二人扭头,那浓墨重彩的美少年穿着华丽的赤衣大步走来,长眉入鬓,发上金穗流淌,自带千军万马的气势,又有几分帝王之威,像一颗小太阳,冉冉从幽深的海底升起。
“凤小爷。真是一表人才呀。”海神忍不住赞道。
他们在东海海底的一隅,外头一层水膜般的结界将老旧的宫殿与海水分隔开,阳光照不进深海,他们像处在一片浓墨之中。宫外挂着一排排灯笼,不时有暗流轰的一声撞上单薄的结界,令人不禁担心它下一刻会不会破。
“这里就是东海吗?跟书里记载的完全不一样。”沧浪说。
远处隐隐有条黑影朝这里游来,海官们带着鱼灯与工具游出去驱赶,明亮的灯光在水中暗如萤火,他随着海神走近些,借着稀薄的光终于看清外头竖了满海底的东西是何物——不是海底乱石,也不是鱼群尸骨,而是大片残断的垣桅。
“那里是……”
海神笑笑,“那里是海司神殿的旧址。原先的海司神殿得往前去个几十里,但后来就不行了,神殿得不到供给,海域凋敝,我们不得不缩小规模往后退居,不瞒各位说,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先才堆柴的一间屋子。”
他指指上头的结界,那结界薄如蝉翼,被暗流已经打得这瘪一块那瘪一块,但却依旧坚持着,沧浪不禁提议,“海神,换个结界吧,这个看着都像撑不到明天了。”
海神微微一笑,“这结界恐怕还真的换不了。这是当年氿渊泉客氏留下的秘术,会随着神殿的规模变大变小,它的薄厚也跟海神的寿命系在一块儿,越年轻,越坚固。”他抬头望着结界,“泉客氏多么漂亮呀,他们留下来的结界原本也是带着五彩鳞光的,但是我老了,结界越来越薄,那些光彩自然也消失了。”
谁人不知泉客氏的风采,他们是天地的宠儿,是世间最善良最美丽的物种,可他们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也失去了光泽,变得与普通的水膜无异。而一提到泉客氏,蓝凫就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那是所有天神心中的痛,是神界最触碰不得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