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惟笑眯眯地看着他:“带刀了吗?”
钦差正和何县令商议案情,一名衙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何县令心里一跳:“出什么事了?”
“葫芦山着火了!”
“啥?起火了?这这这,还没到山火旺的时候,怎么就烧了!”何县令慌忙道,“快快快,喊人救火去。”
“钦差大人,您看……”
钦差起身:“我随你们一起。”
挨着山住的人,对山火都特别敏感。听说哪里烧了,绝对是敲锣打鼓,人人端盆扛桶去救火。
一时间望江县人群乌央央地往山上跑,结果他们跑到山上,发现火差不多要熄了。
“哎,这是有人看到了,砍了防火带啊。”一个村名喊道,“手脚挺麻利的,真是帮大忙了。”
躲在暗处的靳惟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何县令见钦差大人没开口也不多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让乡亲们先各自回家,自己则和衙差留了下来。
钦差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防火带砍出的树墩。
“大人,”何县令凑过去,“有什么发现?”
“切口光滑平整,肯定不是普通山野村夫做的,应该是个习武的高手。”钦差拍了拍手上的尘灰,站起来道,“特意做了防火带再点火,这个人没有恶意,他大概只是想把我们引到山上。”
“引我们到这荒郊野外的做什么?”何县令一惊一乍道,“难道是调虎离山?我们快回县衙!”
“哎,别急。”钦差拦住县令,指了指山脚的别院,“我猜那才是原因。”
何县令附和着点点头,心里却有点纳闷:听这位大人的口吻,怎么就跟知道放火的人是谁似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抱怨道:“叫我们来就直接叫嘛,用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办法。幸好今天没风,否则一个火星吹到别的地方,这春天山里正长着呢,万一烧起来呢,山倒霉,人也倒霉!”
钦差在旁边听着,虽然火不是他放的,可这心里莫名有种羞愧的感觉:“何大人说的是。”
躲在树后的靳惟不安地对着手指,跟被老师教训的小朋友似的:“我们是确认没风才点火的。”
“嗯。”
“也一直在旁边观察火势。”
“是。”
“还提前准备了灭火的水和沙土。”
“对。”
靳惟瘪着嘴:“我们就干这一次,以后不做了。”
奉黎脸上的笑终于忍不住了:“好,以后不做了。”
“我在说正事,”靳惟瞪了他一眼,“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这附近可有人家?”钦差询问道。
“回大人,山上没有人住。不过前面就有个木屋,县里打猎砍柴或者捡山货的,都会在这边歇脚。”一个衙役回答道。
“走,去看看。”
钦差他们离开后,直接在城门口贴了告示,询问邱大人离开的前后几日,可有人上过山,是否看到什么反常的事情。
这样倒是方便了靳惟他们,他们只要在能看到衙门的酒楼里蹲守,看看有没有人去就行了。
他们等了两天,终于有个猎户打扮的人走到了县衙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猎户一直犹犹豫豫地,在门口打转。
晃了一会,居然转身准备离开了。
靳惟当机立断:“走,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从拐角绕行,故意撞上那个猎户。
“哎哟,抱歉。”靳惟慌忙扶住对方。
猎户见他衣着富贵,顿时有些局促:“是我晃神了,对不住,可有弄脏老爷的衣服?”
“怪我没看路。”靳惟套近乎道,“这位兄台怎么称呼啊?”
“我姓铁,叫铁大壮。”猎户不好意思道。
“哦,铁兄,在下姓魏,单名一个晋字。”靳惟随口把姓名倒了下,“相逢就是有缘,一起喝一盅去?算是我刚刚撞到铁兄的赔礼。”
猎户舔了舔嘴唇,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他们随便在路边找了个馆子坐下,叫了两壶酒和几碟下酒菜。
几杯下肚,就热络了起来。
“听魏公子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啊?”铁大壮偷偷看了络腮胡子的奉黎一眼,“这位大哥像个练家子啊。”
“啊,我南边的,来北边想看看能不能倒腾些货回去卖钱。”靳惟胡诌道,“这是我花钱请的护卫,毕竟自己一个人到处跑,不安全。”
“铁兄看着是个猎户,平时打猎也挺危险的吧。”靳惟抿了口酒,随口道,“我方才见铁兄是从县衙那边过来的,难道是山上有猛兽出没?”
一提起这个话头,铁大壮的表情就有些不对了,几次欲言又止。
靳惟也不催。他觉得这个猎户其实是非常想找人倾诉,就是不知碍于什么,才一直犹豫。
“不是猛兽。”猎户凑过来,带着几分畏惧,低声道,“是女鬼!无头女鬼!”
靳惟没有立刻否认,他需要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于是装作半信半疑问道:“真假的?山上还有女鬼?”
“有,不止一个,”猎户猛得灌了口酒,“我亲眼看到的!”
铁大壮那天上山不是专门去打猎的,而是因为和媳妇置气才跑山里躲清净。天快黑的时候,他还是不想回去,就在那个木屋住下了。
半夜铁大壮尿急,起身到外面小解。尿完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看到前面的山路有什么东西在动。
铁大壮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待他看清楚后整个人都吓傻了。
“一排穿着白衣的女鬼,二三十个,全都没有头,后一个鬼的手搭着前一个鬼的肩膀,沿着我们上山的路往山里走。”铁大壮吞了吞口水,“我看得真真切切的。”
“后来呢?你看到那些女鬼去哪里了吗?”靳惟追问道。
猎户不好意思道:“魏公子别笑话啊,我当时吓懵了,撒腿就跑回了木屋里,睁眼等到了天亮。”
“那这葫芦山翻过去是哪里?”
“翻过去?葫芦山可不好翻,顶上的野林子难走得很。到处都是毒蛇毒虫,我听说还有人听到过熊瞎子的叫声。”铁大壮摇了摇头,“我们这的老猎户都不敢轻易进去。”
从馆子里出来,与猎户告别后,靳惟和奉黎边往客栈走边聊着。
“你怎么看?”
奉黎道:“我觉得他看到的女鬼,极有可能就是那些失踪的姑娘。至于为什么没有头,就想不明白了。”
靳惟笑了笑:“这个,我倒是猜到了。”
入夜后,靳惟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将窗户开了条小缝,让月光透进来一点。他穿着白色的中衣,拿个黑布包往头上一套。
布包融进了昏暗的夜色中,只有白衣服特别抢眼,乍一看就像个无头鬼。
“纳命来~”靳惟抬着双臂,蹦到奉黎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个负心汉~”
奉黎扶住男人的腰,在他敏/感的地方扭了一下,趁着靳惟腿软时,将人搂进了怀里:“负心汉?我们俩究竟谁才是负心汉?吃干抹净就想跑的是哪个?”
靳惟摘下布包,强词夺理道:“当初是谁说的,如果我想走就去登基,你不会动动脑子留留我啊。”
“你那一副我不同意就鱼死网破的样子,傻子也知道要顺着你的话说啊。”奉黎咬着耳朵道,“况且,我只说会登基,又没说什么时候登基?”
靳惟挑了挑眉:“不愧是小菠萝,心眼真多,要不要我再给你多捅几个?”
“不行,”奉黎正色道,“明天办完正事,我们回家再继续讨论谁捅谁的问题。”
靳惟:“……”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好就一起去了葫芦山。他们沿着铁大壮说的方向往山里去,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时,已经很难再往前走了。
“阿惟,”奉黎叫住了他道,“这路我们走着都不方便,更别说那些被蒙着头的姑娘了,肯定不是这个方向。”
“确实。”靳惟蹲下,观察着四周的野草道,“附近也没有踩踏过的痕迹,他们应该改道了。”
这些人能去哪里呢?
两人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峰,眼睛同时一亮。
葫芦山之所以叫葫芦山,是因为它像个侧倒着的葫芦,两个山峰之间有个很明显的谷地。
“我们真是蠢死了,上不去可以往下嘛!”靳惟拍着脑袋道。
两人朝山谷方向快步走去,很快就看到一组凌乱的足迹,跟着痕迹他们在山谷中找到了一处隐秘的洞口。
洞口还能看到几个颇新的脚印进进出出,极有可能是负责运送食物的人留下的
那山洞里岔路很多,深不可测,他们走了一段,便悄悄退了出来。
“只凭我们两个,恐怕堵不住。”靳惟道,“你去县衙把钦差他们带过来,我在这守着。”
他们信任彼此的能力,自然不会纠结什么谁去谁留的问题。奉黎点了点头道:“好,等我。”
奉黎用一张纸条将人引到了洞口,两人坐在远处的树枝上,看着钦差指挥有方,镇定从容地将邱大人一伙一网打尽。
“我以为他们至少会负隅顽抗,拼个你死我活。然后我们两个就能从天而降,刷刷刷地把坏人痛揍一顿,在望江县留下一个神勇的传说。”靳惟托着腮帮遗憾道。
奉黎笑了笑:“阿惟喜欢这样的生活?”
“怎么说呢,”靳惟看着那些喜极而泣的姑娘们,歪着头道,“助人乃快乐之本吧。”
“虽然上战场杀人也是保家卫国,但果然还是救到了人的时候更高兴。”靳惟忍不住哼道,“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那以后我们就当一对济世的侠侣,平尽世间不平事,”奉黎拦住他的肩膀,笑道,“我有势,你有力,般配。”
案子既然告破,钦差便不再逗留,带着邱大人一伙回京受审。
原来邱放曾经是周宽,就是周芙雪哥哥的拜把子兄弟,那圣旨也是奉湛在位时写的。周宽想给他谋个肥差,便将这事交给了邱放去办。
可还没来得及,奉湛就被废了。
邱放和周宽感情深厚,想替他报仇。奈何周宽手下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钱财也被没收了。邱放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方法,才打起了那个圣旨的主意。
他想着奉瑄迟早要纳妃的,自己就培养一波女杀手,用美人计釜底抽薪,篡夺南燕江山。
选在望江县,也是因为那个山洞曾经是周宽最初用来培养杀手的地方,熟门熟路好办事。
尘埃落定。
机智的钦差大人依旧没有姓名。
五年后,贤王府。
靳惟躺在摇椅上,翘着腿捧着话本小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身旁的婢女吐槽着书里的内容。
奉黎走进院子,手上拿着一封密函晃了晃:“阿惟,瑄儿托我们去查个贪污赈灾粮款的……”
话未说完,就见靳惟迫不及待地从摇椅上跳了起来,拉起他的手:“走,行侠仗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