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管着六七个烽燧的候长,相当于燧长的加强版。
若是让任弘去做屯长、候长,他会欣然应诺,好歹是穿越者啊,种田也能种出政绩来,做候长的话,若运气好点,再立功勋也是可能的。
他明明已经在破虏燧,靠一场漂亮的守燧战和七颗首级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这场匈奴入塞中,俨然敦煌郡最耀眼的星。
可孔都尉,却偏偏要将他调离一线,让他做尉史,忙碌于案牍,很难有立功机会,看上去是提拔,可任弘总觉得,有故意限制他的味道……
“莫非是因为我的身世?”
往好处想,离领导近些,可以建言?
但经过上次进谏失败,任弘对此不再抱有希望。
“任弘,都尉在问你话!”
虞长史催促的声音响起,语气很不友好。
这一刻,任弘做出了决定,他朝孔都尉拱手作揖:
“弘年轻学浅,恐怕难以胜任尉史,别到头来误了都尉之事,我还是好好守着破虏燧罢!”
孔都尉摇头道:“你秩为比两百石,若仍做燧长,旁人会说本都尉赏罚不明的。”
“不妨。”
任弘笑道:“我本就是试为燧长,待今年任期结束,站完了破虏燧的最后一班岗,任弘也该回家务农了!不瞒都尉,我已用先前得的赏钱,在敦煌郡买了不少地……”
虞长史大怒,斥道:“你这是要辞官?”
任弘垂首:“岂敢,都尉要留我的话,弘绝不敢辞!”
“随他去。”
孔都尉没打算留,一挥手,让任弘走。
这意思明摆着啊:你在我这只能做尉史,其他职位,想都别想!
“下吏告退!”任弘退出厅堂,在外面众吏的指指点点下,离开了步广障,也顺便错过了另外一位风尘仆仆,从东边赶来的骑士……
不同于上次被拒谏又教训一顿后的满腹郁闷,无人吐诉,这次出了障城,骑上马,走到四下无人的戈壁滩时,任弘终于忍不住了,抱着萝卜的脖子大笑道:
“你别说。”
“把领导开了的感觉,真tm爽!”
……
“此子果然如其祖父任安一般,头有顽骨,都尉好心擢拔他,他竟不识抬举!”
虞长史有些生气,孔都尉却好像没当回事,摇头道:
“年轻后生啊,就是心高气傲,我少时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要如我一般,在这世道里摸爬滚打十来年,才能明白,这世上的事,绝非心想事成,他锋芒太露,在案牍里磨磨性子,不好么?”
孔都尉说得很无奈。
虞长史已经决定,要替都尉好好教教这任弘为人处世的道理,只要他还在敦煌一天,就别想出头了!
又接话道:“都尉,任弘大概是想着,有傅介子为靠山,所以才如此猖狂。要下吏说,傅介子出使大宛,却未能将天马带回,虽然他运气好,在龟兹杀了几个匈奴人,可功不掩过,或许要被朝廷重罚……”
话音刚落,外面的陈彭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禀报:
“都尉,有傅公属下,持朝中诏令而来!”
虞长史的话就这样卡喉咙里也,而当外面的人进来后,却是傅介子的亲信,骑吏奚充国。
“我记得你。”
孔都尉重新绽放了笑:“此去两月有余,是刚从长安返回?傅兄可还好?”
“傅公很好。”
奚充国笑道:“回朝后被天子拜为中郎,迁平乐监,明年要持节再度出使西域!”
奚充国的话里没有透露太多,但孔都尉这官场老油子,却从两个职位上,知道傅介子这次是赚大了!
平乐监和骑马监一样,都是弼马温,看似平级,可骑马监在长安外围,平乐监却近在宫旁,职位更重要。
而更特殊的则是“中郎”,中郎本属九卿光禄勋之下中郎将下属,现在也常作为加官,得此殊荣的人可以出入宫禁,从此成了内朝近臣。以中郎作为出使西域的使者,也更能代表天子。
虽说现在天子年少,大将军霍光揽权,但傅介子的这两个职位,无不代表大将军对傅介子上次西域之行,是极满意的。
“这傅介子,又赌对了。”
孔都尉叹息,他虽是比二千石,可连跟大将军搭话的机会都没,看来傅介子明年再来时,他又得毕恭毕敬了。
奚充国也不废话,与孔都尉见礼后,又将盖了大鸿胪、平乐监两个印章的征募文书送了上去。
“前有敦煌郡悬泉置小吏任弘,向傅公献馕,吾等回长安时,烤馕果如其言,月余而不坏,且较糗糒(qiǔbèi)更易携带,任弘有功矣,理当嘉奖。故傅公向大将军进言,征辟其为使团假吏,秩两百石!”
刚才还大谈人生经验的孔都尉和虞长史面面相觑,这任弘前脚刚推辞了尉史,后脚就得了个更高的官?而且是来自朝廷的正式辟除……
莫非是提前知道此事,故意的?
“傅公让我和任弘一起,先行于敦煌督造馕坑,筹备使团的干粮,等来年开春傅公抵达,一同西出玉门!”
“不过前提是,他还活着……”
奚充国没看懂这微妙的氛围,笑道:
“傅公让我亲自来瞧瞧,任弘做燧长几个月了,匈奴斩其头而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