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两道影子,过坤宁宫,穿御花园,出了神武门。景山南面峰下偏僻的密林内,前方身影不见了。寄听白藏在一株枯树背后,屏息无声。
噗噗噗,除了雪落声,再也没有半点人气。寄凡就在自己头顶,这么大的雪,难为这小子要陪着受罪。寄听白心头划过不安,不愿再耗时辰了。
轻如狸猫踏雪,老头子穿林前行,在山崖下一座残破倒塌的木亭前驻足。残亭败瓦,四角攒尖顶的亭子已塌了一半,内外铺着厚厚一层雪花。明显,此处早就荒废许久,了无人迹。
喜色爬上面颊,果然在此处,寄听白咧嘴。原先是自己推断错了,秘图上最北面那个标记不在内宫而在此处。那张图经纬全无,又没有对照,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得到,连紫禁城都未必能摸得到。
故人心愿将了,老头子前额冲起血气,身形一动绕着残亭转着圈子。到了第三圈,寄听白的心情才平伏。心意定,自然神思清。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停在亭子台阶前。底下不会是秘宫,这里最多就是个小道。自己要寻的东西,岂会让一座残亭就压在了正路上头。
寄听白性子拓然,世间浮华扬手便弃。能和这种人相交相知的,必定不会是拜金逐利之辈。景山底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可使得这样两位人物念念不忘,非要弄个明白不行?
此处了无凡人踪迹就对了,有人气那才叫怪。眼前境况,常人看去不过就是残亭败瓦一堆,几根柱子也即将摇摇欲坠。寄听白眼中却瞄出蹊跷,这亭子地基用料非同小可。亭子石基四周侧面,没被白雪覆盖处,露着荷叶、花草与几何纹路。雕工明动流畅,不用问当出自大匠之手,肯定是世代匠户之家的手艺。
神州历代皇室受天下供养,钱多的是有点烧包,但如此偏僻之地,建个亭子,有必要用到比太和殿须弥台还精致的砖料吗?残亭地基至少是清代以前之物,应该是明初。拂开白雪,露出石阶。
金砖,是比太和殿地面那些还要考究的金砖。太和殿金砖分两种,临清砖和苏州砖,尤其是以苏州顾家的澄泥金砖最为难得。苏州这门手艺,在晚明就断了真传。苏州太湖一带土质极好,明初改建北京城时,顾家家传手艺为大内特制的金砖,寄听白一眼便可识得。
老头子蹲下,扣指敲响眼前砖料。顾家澄泥金砖,色泽漆黑,油润、光亮、不涩不滑。传闻,此砖烧成之后“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甚至刀斧难伤,一块砖起码要耗费一年光阴来烧制。
寄听白轻叹,抚摸着砖面好一会,才来到石阶左侧与台基接缝处。他一掌摆在石基表面,嗡,回音入耳。机关,呵呵,老人冷笑,辩着方位。而后,他纳气丹田低喝一声,右手拇指、无名指、尾指曲起,食指中指虬筋爆现,咔的直插入石基侧面某个方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