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攸国,鸣虫似乎感受到了肃杀,一只只噤若寒蝉。
僻静的东阳祭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七道夜影忙碌着,处置三十多具尸身。
戎胥牟一早替未羊易容成了夷神祝巫宾的样貌,虽只有七八成像,但深夜乔装,戴上黑帽兜,声音与口气也相应改换,令祭场司职的铜骨巫祝们直到被偷袭毙命,也没能识破,其余被召集在一起的下层巫士更是死得懵头莫名。
祭场一向神秘,轻易不准外人进入,尽管激斗间发出了些许喊叫,却并未惊扰到本就空旷的周遭。
唯独让未羊起疑的,是四鬼封残怎会对帝神教如此熟悉,难道这就是血杀看重他的原由。
清晨,大妃的队伍,在每日的这个时辰姗姗而来。迎接她们的是个半生不熟的面孔,似乎在祭场见过,因无足轻重,从未引起太多留意。
牲牢所散放的血气充斥着祭场,虽令人不适,但也习以为常。
依着每日的惯例,巫士将众人引至祭室,却见三十余巫一排排跪在里面,一动不动地拜听着最前面巫祝的祈告。
兰妃被授意带着几名护卫跪在后方祈拜。她只觉今日的祭祀与往日颇有不同,但平日里帝神教的巫士便高傲神秘的很,倒也见怪不怪,便没有出言细问。
引导之人正是易容的戎胥牟,他特意选了张身材接近的下层巫士脸孔,料定对方平日里眼熟却又不会留意。
他出了祭室敞开的大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门外的小君子,这里的两名铜骨初成的护卫,还在与他点头致意。他也颔首停步在小君子身旁。
骤听祭室里一声钟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则趁机暴起,掠了稚童,向祭场外逃窜,还留下“攸侯一命抵一命”的言语,众护卫全然来不及阻拦。
祭室外顿时乱作一团,有人追逐有人叫嚷,而祭室内后排的几名巫士,闻乱起身追问,当即追踪而去。
兰妃一时焦慌无措,当真以为贼人以小君子之命要挟夫君,便强令护卫高手们救回幼子。几护卫不敢怠慢,勉强留下一人,便去追赶凶徒。只是他们万没想过今日的一切竟是冲兰妃而来。
戎胥牟控制着腿脚,不急不缓,将高手们牢牢吸引,待到足够远处,才施展全速奔逃,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将追兵甩得无影无踪。
之后,他将早已打晕的稚子留在了村邑农人的柴门外。这小君子本不是行刺的目标,也没有丝毫威胁,他也无须刻意残忍,去杀害对方。
待未羊等一洞刺客会合,也意味着攸国任务无惊无险,顺利完成。
魔诛女这个新晋的无名众,甚至将欣喜挂在了脸上,原本犀利的面容,倒多了份稚嫩,但戎胥牟只是庆幸自己能活下来,离血面众近了一步。
他心里真正痛快的,是又与帝神教讨了一笔血账。如今数数,自去年的勹神祀,到死炼的那个疑似暗间,再到这一次,也杀了对方不少人。但比起戎胥上千条性命,还远远不够,份量更是九牛一毛。
众刺客一路不歇,西行千里,直奔约定之地。其间经过东亳(bo),为汤王为大夏诸侯时的旧都,死后也葬在这里,被后代子孙称为商丘。当年他熟识的耆老商滕和商容祖孙,便是出自这里的子姓一脉,但熟人变仇人,只叹世事无常。
当他们到达西亳这个汤王灭夏后所居之地,却发现另一路刺杀任姓谢氏的队伍,已经少了三位无名众。
未羊也不打听情由,司空见惯一般,知道任务达成便可。
十八人北渡大河,又北行五百里,于入秋时节,来到鄂国。
鄂国乃姞(ji)姓古国,因西临大河,多有鳄龙在这一带栖息而得名。
刺杀目标为鄂侯的嫡长子,四十有余。本以为十八人刺杀一铜骨小成,手到擒来,却不料,这里成了埋骨沉沙之地。不仅鄂伯夏战力超群,他身边的一众族兄弟,也个个身手不凡,若非先中了埋伏,未羊等人未必能最终得手。
但也付出了沉重代价,其中十三人身死,还包含一名血面,其余五人个个皆受重伤,拼命北逃,好不容易甩掉追杀,寻了山林偏僻处养伤。这一养便是两个多月,待恢复得七七八八,才来到鄂国之北六百里的吕国,去完成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任务,如今残缺不全的队伍,只会更加艰难,甚至九死一生。
吕国,处吕梁山侧,大河之东,乃炎帝姜姓后裔共工一脉所立古国,曾被夏国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