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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五日,晴。
淡薄的日光洒到街上往来的行人身上,带来些许的暖意,风一刮,又全没了。
即便如此,长安西市依旧比肩继踵,比往日都热闹几分。
虽然也有不少人是采买年货的,但更多的人是奔着柴家柜坊存钱给利息的消息来的。
柜坊的门脸儿其实并不太大,使得外面络绎不绝的人群排队前来。
倒不是全长安的人都有高素质,问题白雨棠这体型往外一站,连游侠儿都规规矩矩地排队了,威慑力十足。
存钱的人特别多,多数是些小百姓,能有几十文、上百文已经是家境不错的了。
无论世界如何发展,没钱的人始终是多数。
这是不以意志为转移的事实。
当然,特大额的,走的是边上那道门。
这时代当然没有vip的说法,但特权无处不在,总不能让那些存几千缗的大商贾,与存几十文的百姓挤一起。
否则,那是赶客。
遗憾的是,天色近午,柴家柜坊依旧未能迎来一位巨贾,全是小民在陆续在存钱。
小民愿意将全部身家搁进柴家柜坊,而不是在床头的地下挖个坑埋了,除了贪图一点息钱,还是看在平阳昭公主的情分上。
在他们看来,平阳昭公主的后人,应该不会坑他们。
这神逻辑一般的信任哟!
百姓不知道,坑他们最狠的,往往是这些元勋之后。
即便愿意支持柴家柜坊的人很多,在伙计们加速办理下,将绝大多数主顾打发走后,门前渐渐显得冷清。
西市一角的酒楼,几个衣着光鲜的汉子在大厅里慢慢品着三勒浆,笑吟吟地看着柴家柜坊转为冷清。
“呵呵,我窦家发话,不许商贾们参与,倒要看看有谁逆了我家的意。”意气风发的窦怀贞把玩着手里的琉璃杯。
窦怀贞,又名窦从一,本姓纥豆陵氏。
此时的窦怀贞并不出名,只是个普通的国子监生,荫监。
窦怀贞的阿耶,也不是很有名,殿中省少监窦德玄。
殿中省下辖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辇局六局,皇帝一家子的衣食住行、看病、车驾都包了,虽然实权不大,却是皇帝信任、亲近之人。
窦德玄才能平庸,之所以被皇帝青睐,是因为他祖父窦照是太穆皇后的亲兄弟。
按辈分论,窦德玄得管李世民叫表舅。
不大不小地,窦怀贞也算是个皇亲国戚——虽然隔得有点远了。
旁边剑眉英目的独孤傲骨一口饮尽杯中的三勒浆,桀桀怪笑:“你我两家出手,有几家敢忤逆?”
独孤傲骨,这名字透着浓重的中二味,还是鲜卑姓与汉名的组合。
他的阿耶,是光禄寺卿独孤延寿。
独孤延寿的阿耶,是西魏、北周名将射雕都督独孤信之六子独孤陀。
独孤信的四女,是李渊之母,大唐追封的元贞皇后。
同样与皇室有浓浓的血缘关系,同样有恃无恐。
王叔业尝了一口鹿肉,狭长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柴令武让太原王家的盐业尽毁,也莫怪太原王家反手报复。
身为太原王家长安管事的王叔业,当然不至于如王敬直那般,蠢到直接动手。
窦家、独孤氏,这不是挺好的双股剑吗?
眼见最后一人散去,窦怀贞、独孤傲骨、王叔业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突然,马车滚滚而来,车上的一缗缗铜钱,竟把黯淡的阳光反射得有些耀眼。
一缗钱大约是六斤四两,一辆马车的载重约五百斤(随马数量、车制而不同),大约一车有八十缗,十车八百缗,百车八千缗!
这一百余车钱,加起来是万缗!
这是在打窦家、独孤氏、太原王家的脸!
“哈哈,柴令武,高履行来给你撑场面了!”
狂笑声中,放荡不羁的高文敏晃进柴家柜坊,与柴令武互捶了一拳,坐下品尝阿融煮的茶汤,看着许国公府管事指挥奴仆搬铜钱进来。
高文敏的阿耶高俭,贞观五年回到长安任吏部尚书,便进封许国公了。
所以,请称呼他一声高公子。
柴令武看着越来越多的钱财进入柜坊,笑容有点僵:“履行这是打劫了民部吗?”
说真的,这混账说是脑抽去劫了民部,柴令武也相信。
高文敏饮了一口茶汤:“阿融,你这味道淡了,下次记得多加点蜀椒。”
混账啊,你是想让我被阿融的茶汤麻得张不开嘴吗?
“总共一万缗,其中,我有一百缗,阿耶有九百缗,表姐九千缗。”高文敏微微举手,向东北一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