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电视有几分搞笑有趣,倏地,在这样静寂的气氛下,傅踽行轻笑出声。林宛白扭头看他,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电视剧,神情专注,那笑容进了眼里,不知是在笑什么。
林宛白咬着杯子,也跟着笑,笑啊笑的,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然后笑的越发的用力。
她又喝了两杯,便歪头,靠在另一边的扶手上,佯装睡了过去。
不能再喝,也不想再聊。
聊多了心疼,喝多了头疼。
举杯消愁愁更愁,这话一点也不假。
她闭着眼,安静的躺着,没一会,身上便盖上了一层毛毯,软软的,暖暖的。
她嘴唇抿成一条线,嘴角微微往下弯。
傅踽行瞧着,喝醉了睡着了,还是一副苦瓜脸。他伸出手指,扯动了她的嘴角,想让她的嘴角往上扬,扯弄了两下,林宛白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重重的一下,他吸了口气,没打她,也没有挣开。
由着她咬。
林宛白睁开眼,对上他墨色的眸子,距离很近,却又觉得,咫尺天涯。她终究不能像以前一样,毫不犹豫的,跨出那一步。
她眼里含着泪,眸子显得亮晶晶的,就那么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她松开了嘴,说:“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只怪我自己。”
她说完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权当是自己酒后所言。
傅踽行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她下意识的抿紧了唇,却没有躲开,也没有一脚把他踹开。
他跪在地上,看着她紧绷的脸,并没有再碰她,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看着,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看着她的时间。
这一夜,林宛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傅踽行整夜没睡,在她身边跪足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林宛白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他趴在旁边,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
她没动,就这样安静的躺了一会,静静的看了他半晌,直到他自己突然睁开了眼睛,像是恍然惊醒,转头就对上了她沉静的双眸。
林宛白支起脑袋,扫到他膝盖跪在地上,打趣说:“你这样跪了一整夜?”
是的,他现在双腿发麻,站不起来了。
他笑了下,“满意么?”
林宛白盯着他看了一会,这才慢吞吞的坐起来,伸手把他从地上扶到沙发上,看他这架势,一时是走不了路了。
林宛白什么也没说,起身去洗漱了。
两日后,他们相约一块去拜祭傅娴。
自找到傅娴,到她过世,一直到现在,傅踽行表现出来的是无所谓,没有任何动容。除了下葬那天,清明冬至他都不来扫墓。
傅踽行没让带傅林笙来,所以只他们两个,东西是蓉姨准备好,雷森拿过来的。
傅娴印在墓碑上的照片是她年轻时候的照片,大学刚毕业那会的一寸照,傅踽行与她很像,就是没她阳光。
看着那照片,林宛白能想象到,傅踽行若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会是个什么样子。
傅踽行一边烧纸钱,一边说:“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林宛白挪了目光,看向他,并未追问。
傅踽行抬眼,看着傅娴的照片,说;“她是我亲自送走的,找到人的时候还没断气,就吊着一口气,若是好好养着,兴许能救回来。”
林宛白说:“救不回来的。”
被幽禁了那么多年,折磨的毫无人形,换谁都不想再活下去,活一分钟都觉得长。
傅踽行继续说:“她已经不识人了,但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认出我了。”
林宛白说:“死前能够看到你,她也算是了却心愿,知道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便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傅踽行说:“我肯定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林宛白想了想,说:“你也算是替她解脱了,不是么?”
“不是。我那时候不是这样想的。”
最终,傅踽行并没有告诉她,他那时候想的是什么,林宛白也没有追问。
要走的时候,傅踽行说:“我可能记性不好,若是我没时间,你可以替我来给我妈扫墓么?”
林宛白盯着他,没应。
他说:“就顺道的事儿。”
林宛白还是没应,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离开墓园,他们又绕了路,顺道去给梁钰盛和林钊威扫了墓。
由着,林钊威所在的墓园与傅延川是同一处,林宛白便提议,顺便也去看看傅延川。
这一整天,两人都在扫墓,从这个坟头到那个坟头,除却在傅娴坟头前说了两句话,之后两人都没有交流,只安静的拜祭,傅踽行任劳任怨的烧纸钱。
扫完墓,差不多傍晚了。
傅踽行驱车,带着林宛白去了秦光家里。
他提前打了电话说要去吃饭,秦光有所准备,开门看到两个人来,多少有点诧异,他在电话里没问,只想着肯定是傅踽行一个人过来,怎么也没想到林宛白会跟着一块过来。
“进来吧。”他如今独居,为了避免悲伤,就从梁钰盛的住宅里搬了出来,这公寓不大,他一个人住,也不需要太大大房子,大了显得空寂,有点受不了。
他说:“我没想到小白也来,菜准备的不多,也不知道是否合你胃口。时间还早,要不然我叫个外卖。”
林宛白摆手,“不用客气,我不挑的,什么都能吃。”
秦光看她一眼,垂着眼,点了点头,去给两人泡了茶,先坐一会再开饭。
三个人相顾无言,秦光郁结于心,不怎么爱说话了。不过他对林宛白的怨怼,已经没开始那么深了。
在公司里,他也尽心尽职,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只想着要把公司做的更好,不为别的,只为了梁钰盛。
这一顿饭吃的很沉默,林宛白觉得自己不应该跟过来,若是她不在这里,说不定他们还能聊聊天。不过想到傅踽行这人的性格,到底也聊不出什么。
后来想想也未必,想到那晚上他跟自己聊了那么多,想来他的病情是真的往好的方向发展,心态慢慢调整过来。她还记着他那句话,说自己对她并不是爱。
牢记于心,多少也耿耿于怀。
饭后,林宛白找了个借口,出了一趟门。
傅踽行盯着她出门,就开始发呆。
秦光并没有立刻叫他回神,看了他许久,才敲了敲桌子,说:“回神了。”
傅踽行笑了笑,“我没走神。”
“我瞧你这颗心是跟着一块出去了,就剩个躯壳留在我这儿,看着碍眼。”
傅踽行略微打起了精神,问:“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么?是准备留在这里,还是回隐国?”
秦光给自己倒了点小酒,抿了一口,又剥了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当初钰盛把总公司挪到北城,你说我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他走了,只留个公司在这里,我便要守着这个公司,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好像你吧,若是小白没了,你会怎么样?”
傅踽行抬眼看向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没有这种可能性。
秦光笑起来,说:“小白是个好姑娘,但是你们两个……”
残忍的话他最终没有说出口,“你呢?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又是什么打算?”
傅踽行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只说:“小叔的死是我的责任,你不要迁怒于小白,她是无辜的,也不过是被人利用。往后你留在这边,在公司里,多照应她。即便往后她可能不继续在公司做这个董事长了,我也希望您能够多多的帮衬她。您如今是一个人,就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女儿的。”
秦光盯着他,面色微沉,一时没有说话。
傅踽行也不避闪,就那么直勾勾的迎着他的目光,由着他这样看着自己。
傅踽行在秦光这边待了半个小时,便出去找人。
林宛白没有走远,就在小区楼下待着,站在楼道口,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踽行过去,不等他开口,林宛白倏地转身,看着他,说:“我想到我要你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