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想起“恩公”之言:“难得西蜀痛定思痛,发愤图强,战后十七年间,废除旧制,推行新政;抗北鞑,兴实业,助生产,保国家。当真军民同心,其利断金。”
不知不觉,心下又替他们焦虑:“西蜀毕竟遭受重创,元气大伤,几近灭族,加之山重水阻,如今国力依然不足,只能朝拜南虞,受制东吴,并列中桂,略胜滇黔,屈居南华第四。”
念及家乡,更生惆怅,心中暗道:“如今倒好,天大地大,不知何处是我家。西蜀虽是悠久古国,缘城固然文明古都,可是山高水远,蜀道难行,回我悦城,更是难过登天。”
幸而她生性豁达,乐天知命:“何必垂头丧气?我若是早来西蜀几年,又是何等惨烈?满地白骨,一片废墟,国力堪称倒数第一,岂不是更要孤苦无依?”
唯有倾力自我修复:“在这平行时空,我居然有幸涉足山奇水险的重庆,此乃闻名天下的美丽山水第一城!千山雄浑,万水秀美。峡谷峻峭,溶洞奇绝。森林广袤,田园叠翠。山水特色,世间罕见!”
不料适才想的太远,奔的太快,静下心来,低头俯瞰,只觉此地步步凶险,不由一声低呼:“苦也!”
身处的宫室,不知是哪位王公贵族府邸?当真是“依山就地势,环抱琵琶山。居高临下望,俯瞰两江川。连绵有数里,离日更隔天。北陡而西折,南峭又东还。楼台亭阁起,檐牙高啄弯。”
正自心悸,忽听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唯有向前奔逃流窜,哪料一队侍卫又迎面奔了过来。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可奈何之下,一转身闪入旁侧一处庭院。
悄然抬眼,春光融融;异树奇草,楠木成林;亭台楼阁,小桥卧波;歌台暖响,鸟语花香。抱着崖生,无暇多顾,飞身而入。哪知身后说笑之声,居然紧追不舍,此起彼伏。
她大惊失色,抢身形跃入第一重居室,眼见无处藏身,只好进深奔入第二重卧房。房外数九寒天,此屋倒是温暖如春。
耳听一男一女说笑之声,锲而不舍,如影随形。一眼瞥见前方朱漆金雕罗汉床,设计独特,雕花繁复,装饰精美,造型奇巧。危难当头,急中生智,抱着崖生钻至床底。
不知何故,人在床下,只觉异香扑鼻。好在床幔落得极低,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隔着床幔望去,一对金童玉女,步入房中。
蓝衣男子,长眉细眼,相貌冷峻。白衣女子,虽有轻纱遮掩,依然盖不住天生丽质。只觉她冰肌雪肤,容貌绝美,尤其是那双眸子,如春风送暖,胜春阳璀璨。
二人越走距床越近,最后能看到的仅剩一双战靴,一双丝履。
战靴发出一句感叹,温暖人心:“雪歌,我想你念你,望眼欲穿,整整盼了十年。”
丝履发出一声娇斥,柔媚入骨:“小舅何必骗人?你妻妾成群,美女如云,不是金枝玉叶,便是望族名门;不是才高八斗,便是武艺超群。你有妻妾如斯,何须记挂我这山野鄙人?”
“小舅”一声暖笑,实在配不上他的冷峻外表:“雪歌,你难道不知我的心?世间还有谁像你这般冰清玉洁,晶莹剔透?我的那些大夫人、小夫人、如夫人、侧夫人,出身倒是个个不错,不是侯门千金,便是部落公主,可惜,娶她们都是父王之意,与我有何干系?”
雪歌闻言,只是窃笑:“休要胡言乱语,外公白白疼你。他帮你拉拢各派势力,你居然不知感激。”
“小舅”微微一笑,低声问道:“你在岷山之时,母妃可还安好?”
雪歌白他一眼,嘻嘻一笑:“我以为你眼里只有嘉王妃,何时会关心自己的娘亲——我的外祖母?你只管放心,外祖母当然很好。岷山临缥缈,冰川乐逍遥。”
“小舅”声音忽然落落寡欢:“她心里只爱她的冰雪,只爱长姊和大王兄,从来没有爱过我。也难怪,长姊和大王兄年幼之时,她正与父王两情相悦。及至生我,两人已是貌合神离。可怜我自出世便很少见过娘亲。时至今日,她依然对我不理不睬。我便是如何想她念她,都是徒劳。”
“小舅”撒娇,果然奏效,雪歌登时心生恻隐:“小舅别伤心,外祖母当然想你,她每晚都遥望星辰,低声为你祷告。”